在一幫老兵嘻嘻哈哈的大擺龍門陣中,年輕士兵緩緩走向自己的老兵班長。
越走近,他的心越慌。
竟然,在老兵班長的身邊,只有四個他最熟悉的面孔。
可他的步兵班,是十天前才重組完整的步兵班,全班人數高達14人。
“柱子!”一個原屬團裡輜重連服役過四年的老兵頭上纏著血跡斑斑的繃帶,滿臉苦澀的和他打招呼。
“副班長!坐這兒!”另一名和他同年當兵由營部炊事班補充到班裡的二等兵向一旁挪動,讓出地方。
二等兵全身都灰撲撲的就像地老鼠一樣,臉上更是被硝煙和灰塵糊弄到快分不清眉眼,眼裡卻是淚光閃爍,喉頭聳動著努力沒讓淚水滾落下來。
不用他說,年輕士兵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悲痛,心裡更是一片冰涼。
竭力保持鎮定,默默的衝自己最熟悉的幾人點了點頭,年輕士兵將目光投向一直垂著頭抽悶煙的老兵班長,輕聲問道:“東鍋,弟兄們傷了幾個?”
這已經是他強忍悲傷懷著最大希望的詢問了。
全班14個人,加上他和這裡的5個人,也才6個人,還有8個人,才不足一個小時的戰鬥而已,還是防禦戰,戰死率不應該這麼高的。
如果是負傷還好說,至少好歹還有機會繼續活著。
等晚上的時候,所有重傷員就會被透過居民區運抵松江城內,趁著日軍還沒徹底合圍松江,指不定還能提早一步用馬車或者卡車運往43軍原駐地。
可是,他的願望終究是落空了。
“沒有負傷的,營長嚴令,非重傷者不得下火線,除了我們五個,還有我命令去幫著抬傷員的鐵蛋和柿子,其餘都死了。
老夏是被鬼子機槍掃死的,憨娃子是被鬼子擲彈筒榴彈炸死的……還有小魚,斷了一條腿的他本來可以不用死的,但他說這算不上重傷,他不走,最後流血流乾了,也死了。
我們班,還有一半人了。”老兵班長目光低垂,以近乎蚊蠅的聲音說著。
年輕士兵如遭雷擊,呆立不動。
在大場鎮,他所在的步兵班,朝夕相處一年多的12人,就剩下他和班長兩個,大戰完畢的那兩天,每天晚上他都睡不著,腦海裡全是麻臉他們的臉,那種經歷,無比痛苦。
現在,類似的痛苦又要重演了嗎?
這種不斷失去戰友的傷痛,對於一個剛剛從戰爭中學會了很多計程車兵來說,還是太難以接受了。
別說是他,從那名參軍超過10年的老兵的沉默來看,打擊也是極為沉重的。
因為,在老兵所熟悉的川省軍閥內戰中,可從未有過這樣的現象。
他原先熟悉的戰爭模式是,誰贏了跟誰走就是了。有時候一仗打下來,別說死人了,就是受傷的幾個,也是混亂中掉溝溝坎坎裡崴了腳脖子或是摔了腿。
但現在,不一樣的。
這是和侵略者的戰爭,也是異族之戰,失敗,就意味著被屠殺,會亡國滅種,就像數百年前的遊牧民族侵入中原一樣。而想勝利,就需要付出足夠的犧牲。
無論新兵還是老兵,都要在這場戰爭中學習,學習接受,接受離別。
你的戰友和自己,都有極大可能,等不到勝利的那一天。
可那,又怎樣呢!
只指揮一個步兵連的少校營長劉震山也呆呆的坐在城牆根下默默的抽菸。
傷亡實在太大了,僅這開場的第一戰,他剛剛湊夠的一個步兵連的傷亡就達到三分之一,而日本人才不過剛剛來了一個步兵大隊,如果來的是一個步兵聯隊或是一個步兵旅團該怎麼辦?
既然被命令來這裡,已經在軍部給妻子留下遺言的少校營長早已不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