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地處於江南,文華鼎盛,就是路邊的樵夫,行過的路人,都可以吟兩句詩詞,當今的皇帝更是書畫雙絕,尤擅山水,於詩詞歌賦之上,也頗有造詣。
上行下效,宮中人大多懂得些詩詞歌賦,聽得出這兩句的神韻。
不著筆墨於面容上,只著重於意上,含蓄尤甚。
尤其是這本就花容月貌的少女,嗓音清絕,是以吳儂軟語,語調清唱出來,一時卻不知這雲想衣裳花想容是在唱貴妃還是這唱詩詞的少女,薛霜濤又輕聲唱完了下面的兩句。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臺月下逢。”
唸誦之後,許久不曾有人說話,那皇帝嘴裡低聲唸誦這一首詩詞,搖頭慨嘆,道:“之前聽聞他寫的那一首劍客,當時覺得雖然才思敏銳,卻總是有一股戾氣,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難道我的天下不曾安定。”
“難道這江南不夠平和?”
“你磨礪的劍鋒又要給誰看?又想說誰家有不平之事?”
“今日這一首詩,卻是文采華美,倒是深得我心。”
薛貴妃的眉目之中,柔美華貴,噙著微笑道:“那孩子才十多歲,之前聽說一直在我家訓練著,練武已有十年之久,卻被父親壓制,不能夠一顯鋒芒,這不忿之氣,顯是渴望立下功名的。”
“今日把示君,難道不是願意提起劍來匡扶社稷的意思嗎?”
“皇上不因有少年俊才的意氣風發而高興,反而覺得戾氣重,卻是不該。”
這一段話裡面輕描淡寫地將那少年的詩詞意思修改,更符合皇帝的心思,又小小地給那少年塑造出了訓練十年,打算一展抱負的形象,皇帝心中不由升起愛才之心,因世家和武勳之事對其的惡感打消。
薛貴妃笑著道:“我倒是很喜歡這詩,皇上覺得呢?”
私下裡不自稱臣妾。
她和皇帝夫妻二十年,情深意切,而今終於有了身孕,皇帝珍惜,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說喜歡便是喜歡。”
“是好孩子啊。”
薛貴妃輕聲道:“聽聞最近丞相他們,還有戚俊松將軍對這孩子,頗有微詞,怎麼樣也是我薛家的子弟,還不曾見面,就受到他們的百般打壓,他們打壓和看不順眼的,到底是那個孩子,還是臣妾腹中的孩子呢?”
旁邊的大太監身子一僵,冷汗冒出。
皇帝卻只如常笑道:“他們,也就只是沒管好自家子弟,摻和到了越千峰那丘八的事情裡面,遷怒到了你薛家的客卿身上,你可不要多想,我還等著你給朕生一個好孩子呢。”
“至於李觀一,如你所說,確是良才。”
“景才?”
旁邊的大太監躬身道:“臣在。”
皇帝端起茶喝茶,淡淡道:“擬個旨。”
“今日,朕聽聞李觀一獻詩,詞甚華美,深得朕心,出身良家,斷無什麼戾氣,賜銀百兩,寶玉一對,告訴澹臺憲明他們,朝堂之中鬥爭,勿要牽連無辜,往日的事情。”
往日之事,便是這是那些武勳子弟的死。
皇帝把茶隨意放下,淡淡道:“就不要在提了。”
元景才行了一禮:“是。”
心中卻是嘆了口氣,感慨澹臺憲明相公,還有諸世家們,以戚俊松的兒子為突破口,世家,官員,外戚,武將,文官,都要吵起來的時候,皇帝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這一次不大不小的爭鬥就被壓下來了。
鬥還是要斗的,但是不能再拉著李觀一這事兒說。
那幫武勳子弟也就算是白死了。
詞甚華美,深得朕心】。
這八個字,就把李觀一的良家子身份給定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