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在岸上,看了他一眼,毫無表情地搖了搖頭,道:“罷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處?”走開了幾步,忽又回頭道:“其實東西你們都已經到手了,你沒必要來跟我說這話!”
東門慶道:“是沒必要,不過我還是得說!”
張璉張了張口,又閉上,如是再三,終於道:“有幾句話我本來也不必說的,不過既然你開了口,我也就不怕囉唆!我將石下倉的東西藏起來,也不是完全想獨吞!我是想看看小尾老是否是一個值得我傾盡所有的人!”
東門慶道:“張兄是想確定林伯伯是心目中的明主之後在獻出石下倉?”
張璉嘿了一聲,道:“或許。不過他如果不是,那這筆錢就是我離開他之後的盤纏,或者是我造他反時用來收買人心的本錢!”
東門慶沒想到他會說得如此直接,一時愣了。
張璉又道:“不管怎麼樣都好,這次我固然失算,你也沒有大贏。哼!你要是個做得了主的人,那整件事情也許就大大不同了!”
他說完這話便告辭而去,留下東門慶在小船上發呆,心道:“他說得對!我雖然既是朝光的姐夫,林伯伯對我也還算信任,但他們畢竟是他們,我畢竟是我!只靠一點計謀、一些關係來穿針引線,終究做不成大事!”對著已經暗下來的夜空長長舒了一口氣,揮手讓水蛇蔡調轉小舟返回大船。
按下東門慶回去見林國顯許朝光不表,卻說群盜離開以後,流民們由於缺乏引導,沒多久便被官兵衙役鎮壓驅散。看著滿縣瘡痍,林知縣不由得失聲痛哭!回到縣衙後思前想後,竟取了一條繩子往公堂上橫樑一掛就要上吊,幸虧被人及時發現救活,他夫人在旁邊哭得淚如雨下,泣道:“雖然你堂弟這次慘死,但你也不用這樣!”
“你懂什麼!”林知縣看看周圍沒其他人,哭道:“我這番若自己不了結了自己,若等朝廷來處理,那時連殺頭都算輕的了!還不如就此死了,你們上一表說我是在刁民盜匪衝進來時守節自盡,那或許還能保得個忠烈之名呢!”
他夫人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治下雖然出了點小問題,但也罪不致死吧?”
“這叫小問題?”林知縣道:“親民之官治理轄地,別的事情都還可以轉圜,但若是鬧出了民變,那就是無法推卸的大過啊!潮州府鄉賢又多,與京城士紳聲氣相通,這事多半瞞不過去,若是傳到天子耳中,我,我……”說著又要尋短見,嚇得他夫人趕緊搶奪繩索。
夫妻倆正哭成一團,不防吏房典吏許某在混亂中進來問訊,知縣夫人素知這許某足智多謀,又是她丈夫心腹,便遣退了下人,單單留下許某,將林知縣的顧慮擔憂告知,請他幫忙出個主意。
許某眼珠一轉,道:“這事還是有得轉圜的。”
林知縣卻道:“怎麼轉?怎麼轉?半座饒平縣都燒了!就算我們能買通知府、御史,也沒法讓本地所有計程車紳都不開口!”
許某道:“讓他們都不開口,自然難辦,不過大人要是趕在他們之前將事情向朝廷奏明,於奏章之中婉轉一二,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林知縣忙問:“民變大過,如何婉轉?”
許某道:“父母官若是貪墨昏庸激起民變,那便殺頭都有份了。但要是外敵驟至,猝不及防呢?”
“外敵?”林知縣奇道:“哪來的外敵?”
許某道:“本地奸民勾引倭奴登岸搶掠,這不是外敵是什麼?”
林知縣恍然大悟,忙擬了奏表,馳奏朝廷,道本年某月某日,有奸民勾引倭奴入寇饒平,大肆燒殺,幸得士紳輔翼、將士用命,才將倭奴驅趕下海,眼下饒平已經恢復安穩云云。
嘉靖皇帝得到奏表後勃然大怒,東南海禁,由是復嚴。
第九十六章 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