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西邊母親住的上房。剛一進門,便見載洵、載濤與劉佳氏正聊得興起。載灃向母親請了安,又說:“六弟七弟,你們甚時過來的?”
載濤笑著說:“怎麼,被內當家的纏得脫不得身?”
載灃笑笑,沒有做聲,挨著母親身邊坐下。劉佳氏朝著門外喊:“給王爺上茶。”
丫環端上茶來。載灃問:“不知額娘有何吩咐?”
“外面怎樣了,給太后的封號定了嗎?”劉佳氏問兒子。一個丫環過來,在她的背後輕輕地捶著。
“大學士們商議了兩天,擬了幾個封號,兒子認為‘隆裕’二字較好,額娘看呢?”載灃答。
“就按你定的,叫隆裕太后吧!”劉佳氏識不了幾個字,封號字面上的含義她不去講究,只要叫起來順口就行了。“這些日子辦事,她沒有刁難你吧!”
“還好,都商量著辦哩!”載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都是那個老太婆多事,生怕她死後孃家人沒權,臨走了還要扔下一句攝政王與太后共同稟政的渾話!”載洵氣呼呼地說。
“自古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今後麻煩事兒總有的是!”載濤接話。
“今兒個叫你來,是想我們孃兒四個商議一下,有件大事得馬上辦。”劉佳氏轉過臉對載濤說,“老七,這事是你提的,就由你說吧!”
“四哥,是這樣的。”七貝勒載濤生得身材高大,濃眉長眼,神態之間隱約儲存著祖先的剽悍之氣。“你現在身為皇上的本生父,不叫你太上皇,你也是太上皇了。皇上小,一切事都要你拿主意,不必事事都去與太后商議,她一個婦道人家有幾多見識。未必姑媽掌了我們愛新覺羅氏大權四十多年,她這個侄女又要來學樣不成!”
“七弟,你說的就是這檔子事?”載灃望著不大馴服的小弟弟,不知怎的,心裡總有幾分怕。
“不是,他有大事要跟四哥說哩!”載洵插話。
“老六,你還是讓老七自個兒說吧!”劉佳氏邊說邊指指大腿。那丫環蹲下來,半握著兩個拳頭,在老太太的大腿上輕輕地捶打。
“昨天,毓朗、鐵良到我府裡,我們談了一個下午。他們說現在老太婆已死了,四哥當國了,大家要協助他,把咱們大清江山弄得中興起來才是。”
毓朗也是個貝勒,他除了聲色犬馬之外,也好讀點書,過問點朝政,號稱宗室中的翹楚。鐵良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位居陸軍部尚書,一向被公認為滿人中的後起之秀。
聽了這句話,載灃頗為感動地說:“難得他們二位有這個心。怎麼箇中興法,你們有什麼好主意嗎?”
“這正是我要跟四哥說的。”載濤挺起腰桿,侃侃而談,“咱們祖先從關外進關內,從李自成手裡奪下這片江山,靠的什麼?靠的是咱們八旗子弟的鐵騎刀槍。這二百多年來鞏固這片江山,靠的是什麼?也是靠的我們八旗子弟的鐵騎刀槍。聖祖爺當年在木蘭狩獵時諄諄告誡:騎射為我滿洲傳家之寶,子孫後世不可丟棄。從嘉慶爺那代起,我八旗子弟開始沾染漢人柔靡之氣,慢慢丟棄了騎射這個傳家之寶。後來白蓮教作亂,不得不依靠漢人的綠營。再後長毛造反,連綠營都不行了,只得依靠曾國藩的湘軍。小時候聽老王爺說,幸而曾國藩老實,多少人勸他造反,他都不動心,他若動了心,說不定這江山就是他的了。”
這句話,載灃也親耳聽父親說過兩次,今天由比他小四五歲的弟弟口裡說出,他覺得味道有點兒不大對勁。
“鐵良說,曾國藩雖沒造反,但他卻開了一個很壞的頭,湘軍淮軍成了漢人的私家武裝。而現在又有一個人步曾、李的後塵,卻比曾、李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