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太太,她是千惠子小姐。您放心,我不會傷害您兒子的。您扶他回家吧!”
醉漢經此驚嚇,酒已醒了多半,自己爬起,說了聲“對不起”,便滿臉羞慚地走出人群。
這突然而來的意外衝擊,把大家好端端的賞花興致全破壞了,尤其是和子老太太,連連唸佛,又說:“不看了,找家旅館歇息吧!”
田中見天色也不早了,便同意老伴的要求,來到附近的廬湖旅館,租了兩間客房。他和楊度住一間,千惠子和奶奶住一間。
吃過晚飯洗過澡後,醉漢給千惠子所留下的最後一絲恐懼感都已消失殆盡。奶奶在瑣瑣碎碎地清理隨身帶的雜物,她一個人懶散而舒適地靠在被子上,思緒如同一隻斷了線的風箏,無拘無束地飛來飄去。從昨天到今天,十九歲的女學生覺得這是她有生以來最不平凡的兩天。
從爺爺的信中,千惠子早就知道爺爺的家中住了一個年輕又有才華的中國留學生。出於對中國文化的愛好,她想見見這個人,只是這半年來忙於功課沒有到東京來。昨天一進屋,見到懸掛在牆壁上的《 湖南少年歌 》,立時就被詩中強烈的愛國情緒和雄壯的男兒氣魄所吸引,再加上端實而靈逸、雄勁而奔放的書法,在千惠子看來,那彷彿就是五千年華夏文化的縮影,心中讚歎不已,豔羨不已。待看到這個留學生本人時,又為他不同凡俗的風度而驚訝。就在那一刻,千惠子心中突然湧出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激情。這種激情,昨夜幾乎伴隨她一整夜。
千惠子是一個活潑開朗而又純潔自矜的大家閨秀。富裕的家庭,美麗的容貌,使得登門求婚者絡繹不絕,但她的芳心從來沒有為誰而動過。她嚮往中國古代詩詞中那種高尚無瑕的戀情,也暗暗地描摹過未來的白馬王子的形象。然而因為缺少現實的物件,這個白馬王子的形象總是模糊的,但這兩天來似乎有點變化。
千惠子年年踏青賞櫻花,覺得惟獨今年的春光格外的明媚,櫻花也格外的亮麗。她的心中,似乎常常感覺到有春風在吹拂,有暖氣在迴盪。今天一整天,她都想與這個異國留學生多接觸,多聽聽他說話。你看他談起自己的治國大綱來,那情緒的高昂,那信念的堅定,那神態的瀟灑,彷彿就是《 英傑傳 》中那位卓犖不凡的伊滕博文似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感驅使著她從床上躍起。她要到隔壁房間去!
剛邁開步,她又猶豫了:這麼晚了,去說些什麼呢?況且爺爺也在那裡。猛然,她想起了白天那把削斷醉漢長劍的腰刀,如此鋒利,真不多見。對!藉口看看他的腰刀,就從腰刀談起。千惠子欣喜極了,對奶奶說聲“我到爺爺那裡去了”,便輕捷地出了房門。
楊度和田中正在閒談,見千惠子進來,忙招呼她坐。千惠子笑著說:“楊先生,想不到你一介書生還有這麼好的武功。你是怎麼學來的?”
“怎麼學來的?”楊度痛快地一笑,“你不記得我的《 湖南少年歌 》裡詩句:我家數世皆武夫,只知霸道不知儒;家人仗劍東西去,或死或生無一居。我的武功是祖傳的。”
田中微笑著說:“楊先生文武雙全,真是個了不起的人才。”
“這樣說來,楊先生白天使用的那把腰刀也是祖傳的了?”千惠子望著楊度,兩眼射出迷人的光彩,“楊先生的祖傳寶刀能不能讓我們看看,開開眼界?”
“武功雖說是祖傳的,這把腰刀卻不是。”楊度說著起身,從枕頭底下把腰刀拿出來,遞給千惠子。“你決不可能想到,這把刀恰恰是貴國打磨出來的。”
“日本的?”田中祖孫倆異口同聲地發出驚歎。
千惠子接過腰刀,手指在刀刃上輕輕地觸了一下。田中也湊過臉去仔細地欣賞,說:“看這樣式,是像我們日本的刀。造型古樸,像是古物。”
千惠子拿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