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成拳,骨節泛青泛白,此刻他的臉色白如紙,身形也單薄得彷彿一折就斷。
易孤雲深吸一口氣,乾涸起皮的唇略微顫抖一瞬,開口時一聲輕飄飄的應答就要飛出,卻被後方趕來的另一道焦急女聲打斷:“易孤雲!”
趙公公看見來人,揚著笑臉上前:“公主殿下,您怎麼來了,陛下這會正在……”
“我不是來見父皇的,你不用通報!”提著鮮紅裙襬走上臺階的少女生得明媚嬌豔,一雙眼只落在跪在地上背對自己的青年身上,她咬咬唇,對身後的人說,“還不快帶他下去!”
易孤雲沒有回頭,而是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口道:“我願意。”
趙公公:“這……”
“易孤雲!你是瘋了嗎?”飛燕公主氣得雙眼通紅,彎腰湊近青年耳邊,帶著點點哭腔說道,“這次不是藥的問題,你快些回去吧,去晚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你舅舅了!”
易孤雲眸光顫抖地轉過頭來,望進少女淚光瑩瑩的眼底。
青年像是想到了什麼,猝然轉身離去,身形踉蹌,直接從臺階上滾落到地,又連忙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往外瘋跑。
趙公公嘆氣道:“公主殿下,您將易公子放走,陛下知道後怕是會遷怒於您啊。”
飛燕公主收回看向易孤雲的視線,縱然眼圈通紅,卻挺直腰背看向趙公公,冷靜道:“我是燕國唯一的王儲,誰敢輕易動我?”
許多年前,宮裡死了很多孩子,那時燕王有二十多名王子公主,卻在那天晚上,死的只剩下飛燕公主一人。
從那之後,燕王再無子嗣降生。
天色將明,夜裡的霧氣散去,露出前方燈火通明的百農殿。
軍隊從附近街巷裡列隊走出,將百農殿團團包圍,和站在殿外大門前的農家術士們無聲對峙。
早在昨日黃昏之前,宮中的大臣們就已有了決定,下令將百農殿外圍三層的街巷全部清空,他們無聲冷漠地注視著一個個從百農殿內往外跑的人們,那些試圖放下尊嚴向外求救為燕滿風求藥的愚蠢的人們。
今晚帶隊封鎖東西兩道門的將軍和統領,都是南宮家的人,也是南宮明的得力助手。
早在幾個月前,南宮明就留了話給他們,告訴他們該如何應對今晚發生的事。
百農殿內,屋中燭火就快要燃盡,外間跪了一地的人,裡屋內站著的紅衣青年腰繫黑色長帶,腰間佩戴神木籤和聽風尺。
紅衣青年走到床邊跪下,連日不睡的疲憊讓他眼下覆了一片青黑,原本柔美的面龐在此刻顯得堅毅。
燕滿風的大徒弟宋君右緊繃著臉,不忍去看床上的男人,短短几個時辰,半個身軀都遭到腐蝕,變得血肉模糊,傳出惡臭的腥氣,露出發黑的骨頭。
曾經風光無限的農家聖者,如今癱倒在床上,猶如一灘爛泥。
燕滿風還睜著眼,只是眼中渾濁無光。
“師兄!”屋外傳來男人焦急的聲音,進來的白衣青年氣喘吁吁,滿頭是汗,他一把撲到宋君右身邊,語速飛快,“孤雲去宮裡求陛下了,他一定可以將醫官帶來的,我也用了穿雲蠱去叫師妹,師妹她上個月才說有了明月青的訊息,她一定能找到明月青,說服對方來救師尊的,我們、我們守好百農殿,不讓那些人進來,不要讓那些人打擾了師尊的清靜,給他們留足時間,師尊一定會……”
“你好好看看。”宋君右反抓住二師弟趙子明的手,讓他去看床上的人,“師尊已經痛苦很久了。”
趙子明這才顫抖著轉過頭,心中一萬個不忍,卻還是在看清床上的人是何模樣後,泣不成聲:“師尊!”
宋君右死死抓著他想要撲到師尊身上的手,他心中恨意滔天,卻因為大師兄的身份不能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