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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三十五)撩開雲霧

當蘭德踏著晨露急急地趕往嘎妹家的時候,如菁再也無法入睡,簡單收拾一下,就坐在窗前,望著天邊不斷擴散開來的紅暈,發呆。她為嘎妹的男人擔心,但她實在想不明白,男人受傷了,為什麼不馬上找醫生,而是先去找巫師,巫師治不好了,才想起醫生來。這裡,到底生活著,怎樣的人呀?殊不知,像嘎妹這樣,能悄悄地來找醫生的,已經是很進步的寨民了,而且,這種做法已經違反了族規,褻瀆了神靈。

如菁呆坐著,時間跟自己的思想,糾結著。忽然,她想起,鼓樓聽歌回來的路上,蘭德提到寨民就醫、孩子上學,無奈的嘆息。遠處傳來侗家女悠揚的歌聲,裡面點綴著搗衣的“梆梆”聲,如菁再也坐不住了,她披了件薄衫,下了木樓。

清晨的山寨,如一支剛剛從硯臺裡提起的毛筆,飽滿、濃郁、簡單,那樹、那竹,翠得可以滴出水來;那暗黑的木樓,在晨光中,黑亮亮的;青亮亮的石板路,飽潤著水色;井臺邊,褐色的井繩,“依依呀呀”地,喘息著,拉著滿滿水的木桶,爬出了井臺。趴在轆轤上,單薄的身體,直起來,用那並不健壯的胳膊拉過水桶,依著井沿把那青色的水倒進自家的木桶,那水撒到自己黝黑的腳面上,白白的腳掌緊緊抓住青石板,沒有移動。晨光中,小姑娘的臉,飽滿、棕紅色,水潤潤的,月牙似的一對眼睛,笑盈盈地,簡單、自然的如同天邊的一抹煙霞。如菁看著小姑娘擔起水桶,顫顫地沿著青石路,走遠了。她感覺那水桶太沉了,而小姑娘似乎並不覺得。

如菁走上裝載著沉甸甸歷史的風雨橋,霧靄中的河水,寧靜、迷濛,橋頭飄過的烤地瓜的香味,讓如菁從混沌的大腦中,感到肚子的“咕嚕嚕”叫,她拿出兩塊錢,遞給滿臉褶皺的老阿媽面前,拿起一塊地瓜。老阿媽微笑著,推回她遞錢的手,擺擺手。如菁真的感動了,感動這大山深處的純淨。

如菁下了風雨橋,沿著坑坑窪窪的上山路開始走,近處的山,翠生生的,遠處的山則如重墨一筆,純粹、清新。很快,她就無暇欣賞山間的美景了,氣喘吁吁地盯著腳下了路。如菁停下腳步,抬頭看看,那金光萬道的日頭,她突然感覺一種“空曠”。太陽、自己、大山,“天、地、人”,不就是整個宇宙嗎?她眼前浮現出北京城裡,一幢幢大樓擠擠挨挨,樓宇的縫隙裡,螞蟻一樣的人群,二環、三環、四環、五環……那些排著長龍的鐵皮盒子,如菁臉上現出一絲嘲諷。然而,她自己並沒覺察。

當太陽白花花地從頭上直射下來的時候,如菁終於翻過了這座山,遠遠地,她看到對面山坡上飄著鮮豔的紅旗,綠草地上,還長著黑乎乎的一小撮房子;那應該就是小學校了。如菁立刻來了精神,加速像目標挺進,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眼前的景物清晰了,如菁也驚呆了。大樹下,席地坐著二十幾個大小不一、高矮不等的孩子,他們腿上放著一塊木板做的小黑板,多數孩子在認真地在木板上寫著字,少數幾個則在專心地看著老師在一塊架在木樁上的大黑板上講數學。老師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那臉被太陽曬成淺淺的鏽色,沒有一點兒光澤,而且也不如當地人的飽滿,甚至,有些清瘦。洗得發白的碎花小褂,倒是像極了當地人。如菁向旁邊看去,心裡一酸,眼淚奪眶而出,那黑乎乎的一小撮房子,原來是一小片房屋的廢墟,殘破黑灰色的牆壁矗在灰色的老式碎磚中,只有一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