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女高聲通報,驀地打斷了柳姨娘未完的話,柳姨娘頓住,一時有些訕訕。
傅清漪和眾人一起將目光投向入口處,暗忖爹爹急匆匆趕過來的用意。
一雙黑色靴子,一身藏青官袍,如青松蒼翠般的挺拔身軀,清俊儒雅的臉上一雙黑眸深沉銳利,明明是一身儒雅,行走間卻彷彿帶著風刃。
“母親。”傅常瑞朝老太太恭敬地點了點頭,察覺到什麼似的,凌厲的目光掃向一旁女眷,又皺眉收回。
傅輕歌一看到父親來了,心裡是又喜又怕,規規矩矩的退到一邊,不敢再造次。
傅常瑞在一旁坐下,看向三女兒,沉聲道:“這次的事情,是為父對不住你。”
眾人以為他在為傅府進賊的事自責,倒不好說些什麼。
柳姨娘看著年幼的女兒,暗忖:若是求得老爺為她們做主,指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她鼓足勇氣,往前邁出一步,跪倒在地,仰視著傅常瑞,懇求道:“老爺……輕歌年紀還小,難免衝動……這……您看您能不能勸勸老太太……”老太太如冰渣般的目光讓她有些說不下去了。
傅常瑞看著她,不自覺陷入了回憶——
柳氏……是柳徽將軍的女兒,當初那個狗皇帝聽信小人謠言,致使柳徽將軍在戰場上自刎,柳氏一族也被髮配。
現在改朝換代,狗皇帝留下的狗崽子已經為柳氏一族平反,柳姨娘的弟弟也繼承了柳徽的遺志進入軍營……
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好像是叫柳雲吧。
他輕抿了一口茶,心情有點複雜,當初他答應過溫寧,此生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卻背棄誓約,納了柳氏……
許是溫寧見他納了柳氏,心如死灰,索性絕了少年時期的美好心願,像所有賢惠婦人那樣,以延續香火為由,把自己的陪房何氏許給他傳宗接代。
他當初也很生氣,氣她不理解他,那時年少輕狂,就賭氣又納了何氏……
他現在更氣,氣當時的自己為什麼要背棄誓言……當初他參軍時,柳徽將軍是對他有恩沒錯,可是他為什麼……為什麼要在柳徽遇難,請求自己照顧他女兒時,答應下來?!
他當初只想著柳氏是罪臣之後,又見柳徽對自己有恩,柳氏對自己有情,一時間不知如何拒絕,便應了下來,卻又不想想那個滿心期待自己凱旋迴家的妻子會是什麼心情?!
曾經海誓山盟的丈夫,不顧從小長大的情誼,不顧她獨自照顧老母親的艱辛,不顧她的苦苦等待,在戰場上帶回一個女人?!
傅常瑞恨當初自己的薄情和愚蠢,此時見到柳氏,也難免有些遷怒,淡道:“既是母親決定的,那必定有她老人家的道理。”
竟是連問也懶得問了。
柳姨娘一時心灰意冷,老太太見她灰頭土臉的,心中也是極為厭煩。
到底是莽夫出身,眼皮子竟是這樣淺,她以為這樣是對自己女兒好嗎?
想著兒子這會子指不定對輕丫頭心存愧疚,為免兒子心裡不好受,老太太還是道:“又不是不讓她回來了,只是讓她到寺廟裡好好修身養性幾年罷了,總比她自己要求去做姑子好多了吧?也值得你這樣牽腸掛肚!”
柳姨娘動了動蒼白的嘴唇,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傅常瑞懶得在這些內宅之事上糾纏,便轉過頭看向老太太,直奔主題:“那位要選妃了。”
小姐們都羞紅了臉,老太太更是眼一瞪,斥道:“胡鬧!這種事怎好當著女兒家的面直言?”
傅清漪見怪不怪,父親的性情一向如此,她年幼且患腿疾,倒是不用擔心被選上。
可是,大姐今年已經及笄了……
她側頭,將擔憂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傅靜姝,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