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這回是真的沒辦法了。公益事業捐贈法裡也規定了,捐獻者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後悔,哪怕患者上了手術檯,我們也只能接受。”
王簫放下話筒,緩緩地站起身。拉開門,對隔間外等候的兩人搖頭。
“還是不行。骨髓庫說盡力了。”
黎英睿堆縮在小圓凳上,瞳孔渾濁得像兩顆佈滿劃痕的玻璃彈珠。
“對方有沒有說為什麼?”
“出於捐獻者身份保密原則,這個不能跟你說。”
“我大概也猜得到。”黎英睿低下頭,用顫抖的手不停地往後攏頭髮,“高配、體檢的時候不說,到這個節骨眼上悔捐,多半是家裡人不同意。”
王簫沒吱聲,預設了。
“都為人父母的,理解哎!!”黎英睿深嘆一聲,忽然從凳子上滑下來,蹲著背過身去。趴伏在凳面上,抽噎著擺手,“我理解理解”
許教授嘆了口氣,彎腰拍他後背:“你先別絕望。已經讓骨髓庫開啟應急預案處理,尋找第二個可供者。血庫那邊也在找有沒有合適的臍帶血。”
“我怕等不起了”黎英睿像是踩在了雨裡,鞋面泥濘一片,“如果半相合移植,成功的機率是不是隻有50?”
“目前的技術已經進步了,成功率有65。但不建議你做,因為半相合移植和骨髓庫移植不一樣。骨髓庫捐獻是外周血,半相合得抽骨髓液。你這個腎炎處於進展期,抽骨髓很可能導致病情加重。”
黎英睿沒說話,從兜裡掏出紙巾擦臉。擦得一包都用沒了,這才重新坐到位置上。拄著膝蓋,強撐冷靜地說道:“別考慮我,先考慮孩子。如果手術前沒有合適的供者,半相合是不是比輸回自身血成功機率大些?”
許教授沉默片刻,沒有直接回答:“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先彆著急犧牲自己。還沒到那一步。”
黎英睿沒說話,向後仰著白慘慘的臉,斜眼看外面的天。
雨下得越發激烈,忒啦啦地砸在窗上。密得像一柄鋒利的白瓷刀,一下一下,凌遲著人間。
【作者有話說】
我昨兒都沒敢回評來著這裡交代一下公主的病嗷。
iga是一種抗體,主要參與粘膜免疫。公主有哮喘,犯病會導致上呼吸道感染。
iga與入侵的病原結合,形成一種複合體。隨著血液迴圈到腎臟,沉積下來誘發免疫反應,就是iga腎炎。
所以大概的推測,是五年前和前妻吵架那回得了這個病。緩慢進展了三年,2015年出現血尿才被發現。
發現時是三級,還可以控制。但2016折騰慘了,排氣手術,失溫,哮喘犯病,工作壓力,都加劇了病情進展。
2017年夏天,也就是磊子和老野豬寄個那時候,他又去醫院查了一次,發現進展到四期末。五期就尿毒症了,所以他悲春傷秋地甩了磊子。
◇
這陰鬱的雨,從九月下到了十月。儘管各方面都進行了努力,但奇蹟沒有再度出現。經過反覆評估,醫院決定為黎思瑤進行親緣半相合移植。
10月1號,醫生開始為黎英睿儲存自體血。
10月5號,黎英睿開始接受動員劑注射。這是種刺激造血的藥物,一般來講對供者是安全的。但黎英睿天生體質敏感,只要能過敏的東西,他基本都沒跑。這藥打進他身體裡,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骨痛,頭痛,嘔吐,乏力,難受得像是場重感冒。但他硬是挺著、瞞著、忍著,生怕醫院不給他做。
早晚各一針,足足打了十針。終於在10月10號的早晨9點30分,他走進了骨髓移植倉的採髓間。
白色樹脂板牆面,床邊一扇明亮的大窗戶。牆腳放著藍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