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下船,再看看四個嫡出的兄姐,一大群庶出的弟弟妹妹,只覺得頭大如鬥,這一大群人在眼前晃,比群魔亂舞也差不到哪裡去了吧?再看看正含著淚朝他走過來的吳王妃,只覺得不過兩年沒見,母親蒼老了許多,一時間再也忍不住眼淚,與吳王妃抱頭痛哭。
吳王與自己這個曾經相當疼愛的兒子相遇的感覺則沒有妻子那麼單純。人的心理是很有趣的,比如一個人,若只有一個兒子,然後對他十分疼愛,然後不小心做了做了對不起兒子的事情,十有□□會想辦法對兒子做一些補償,來讓自己好受些。可若是有許多兒子呢?他太久沒有見到楊豔輝,感情上本來就有些生疏,後來又不小心做了對不起兒子的事情,這種情況下,他那顆怕麻煩的腦袋瓜子很自然地選擇了對他來說最能減少尷尬的方式,那就是不自覺地疏遠這個兒子——畢竟,他不缺兒子,與其面對一個被自己虧欠了的,相處起來總覺得心虛的兒子。他寧願去面對那些被他寵著愛著需要仰仗他鼻息的兒子。
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妙,楊豔輝微妙地感覺到了父親對他沒有以前那麼親切,倒也並不意外:喜新厭舊一般使用在女人身上的,不過放在他爹這裡,對自己的孩子也一樣:如今吳王的兒女加到一起都快六十個了,他不缺孩子,哪裡有精神在某一個孩子身上投入太多的精力?過去喜歡楊豔輝,那是因為他是現任王妃的唯一的孩子,也是因為楊豔輝非常會討他的歡喜。而現在,楊豔輝顯然對討父親喜歡這件事兒興趣不那麼大了:有什麼用呢?三人還能成虎呢,就算這幾個月讓父親又重新喜歡起他來,可是一扭頭回了江寧,只怕沒幾個月,他就又把這個兒子忘得乾淨了!
楊豔輝對修復與父親之間的關係興趣不大,所以他聽說了父親嫌棄開封的住處緊,想要借他房子住住然後被吳王妃抽回來的事情也只是曬然一笑:若放在兩年前,他肯定會主動提出把房子借給兄弟姐妹們住的,不過現在,他半點興趣都沒有:開什麼玩笑,他才找人修繕了房子,把房子收拾的差不多合了阿昭的意,如今阿昭還沒住過呢,憑什麼讓這些人來糟蹋?
當然,這種微妙的感覺,吳王並沒有發現,對他來說,對兒子的印象還停留在兩年前那個小少年的模樣上,如今雖然竄高了一截,可是那蒼白的小臉,總是不等說什麼就害羞的樣子,似乎跟過去沒什麼區別。想到前陣子聽說兒子受了傷,做父親的自覺終於發揮了一點點作用,把楊豔輝招呼到身邊,讓他解了抹額,果然看到下頭一道粉紅色的傷疤,足有一寸多長,看著便能想象當日這傷口有多麼的猙獰,吳王沒想到兒子的傷竟然有這麼重,嚇了一跳,吳王妃的心裡頭卻只有心疼,不等吳王說什麼,便一把將楊豔輝摟到懷裡,兒啊肉啊的大哭了一場。
吳王妃這麼一哭,她名義上的兒女們自然要上前相勸,庶子庶女們想要討好王妃,有一些還要跟著哭兩聲才算演齊全,一時間屋裡亂七八糟的一片,只把楊豔輝吵得想要撞牆:這忒瑪還是人過的日子麼?過去怎麼沒發現,母親過的竟這般辛苦呢?
吳王原本對兒子是有些疏離了的,可是此刻被這麼一鬧騰,楊豔輝小時候那可愛的模樣頓時結結實實地砸回到了他的腦海裡,再看看他那蒼白的臉色,想來是失血的原因,十四歲的少年,瘦弱的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不禁也心疼萬分,恨不得也跟著掉了幾滴眼淚。
吳王妃哭罷了,立刻想起秦昭來,當即跟吳王說,她明天便要去秦府做客,秦昭救了她兒子的命,一定要去看看那孩子。吳王自無不可,可一邊侍立的世子妃卻覺得很不合適:“母親怎麼說也是長輩,若是相見秦姑娘,寫個帖子讓她過來就是了,哪裡有上門的道理?”
吳王並沒有說什麼,但楊豔輝卻十分詫異,他抬頭看了世子妃一眼,見她表情如常,像是說了再隨便的一句話一般,心中頓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