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懸殊,實力也懸殊,打不過啊,若是等不來援軍……
他面上懼色一閃而過,打了寒顫,終究木然一搖頭,低垂的眼簾透出一股沉痛的悲意來。
也就玉石俱焚一條路了。
攻城半日,死傷不少,大局已定,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
月軍突襲而來,數量雖可碾壓江城守軍,卻不算太多,故而沒有圍城——他們或許也不必要圍城,只要援軍不至,江城就必然失守,十拿九穩,這種時候,又何必圍城?至於援軍,援軍豈是那麼容易能來的?
城守沒等來援軍,卻等來了一個特殊的來客。
江城處處不妙,卻僥倖佔了地利,它有一南一北兩個城門,左右環山,而月軍行事但求迅速,不願翻山,於是只能從一面城門下手,暫時波及不了另一面城門,這就給了城內百姓撤離的機會。
如今戰況眼見不妙,這邊守城軍在勉力支撐拖延時間,那邊一部分普通百姓被分批送出城——做官當兵的不得棄城而逃,這些百姓卻手無寸鐵,趁月國人沒封城,能走一個是一個。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願走,江城守軍自然也是土生土長的江城人,大家血脈連著親,哪有拋下親人自己逃命的道理?
於是城外戰成一團血肉橫飛,城內鬧成一團處處哭聲,城守只恨自己沒有千手千眼,忙得不可開交,最恨還有人來添亂,焦頭爛額之際,聽說有人求見,先是不耐,而後仔細一琢磨,卻是愣了。
在這人人恨不得跑路的當口,還有跑來江城?這不往火坑裡跳麼?難道是援軍?可是他信使才出去,援軍就算插了翅膀也不可能這時候到。
來的是個女人。
海日站在城頭眺望城下烽煙,聽得耳邊哭號慘叫,眼神一時極為陰沉。
她極削瘦,這麼飄忽站在城頭,有一股蒼白而又鋒利的美豔,城守百忙之中看她一眼,就知道這女人是個人物,他心急如焚看城下形式,一面問:“姑娘有何貴幹?”
海日不言,只閉目感受拂面而來的風。
其時雨已初歇,陽光初現,天邊掛起一輪彩虹,美得幾如夢幻,奈何這兵荒馬亂的生死關頭,誰也無心去欣賞這美景。唯有哭聲與殺伐聲紛至沓來,匯成一支戰曲,融成豔麗血色,豔過天邊七彩虹光。
微風拂起海日的黑髮,她睜開眼,連日未眠,她眼中遍佈血絲,乍一看,一雙眼眸竟是鮮紅如血。
她微微一笑,語氣輕快地道:“還請城守幫我一個忙,我必破江城亂局!”
江城不遠,安梧。
拜柳從之佈置與袁承海運作所賜,安梧早已裡外戒嚴,守軍戒備。安梧城守更是當機立斷,分出一部分士兵前往增援江城。這固然是杯水車薪,然而江城能撐多一日,安梧就安全一日,畢竟唇亡齒寒,兩相照應總好過孤軍奮戰。
已經不是袁大人的袁承海在忙正經事,莫逆卻一言不發,抬頭看天。
忙碌一日,天色已漸漸暗了下去,天邊現出一輪隱約的月影,今夜又是……月圓之夜。
月圓之夜,團圓之時,想來,無論是陽間重聚,還是陰間重逢,都是團圓。
只是不知可有人願意見到那些和他陰間重逢的人?那是仇人、陌生人、親人、戰友、亦或其它?生不同時,死卻同穴,何嘗不是諷刺呢?
莫逆眼中突然閃過深深寂寥之色,他向來凡事不縈於心,極少露出這種神色,然而此刻,他的眼神裡幾乎有一種空洞的悲意。月出如輪,今夜月色極盡皎潔,莫逆沐浴在這月光下,卻輕輕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手指幾乎是顫抖的。
十餘年前,月國使奇毒月色明,殺數千人,月色明就此名噪天下,被引為天下奇毒之首。
十餘年後,當年的製毒人早已化作一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