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這你今日就該打在他腿上,讓他這幾日都找不了你的麻煩。”
任晚本是在後悔今日的衝動舉措,沒想到就聽見江漣漪用手捶了下桌子,惡狠狠的說出這句話。
言罷,她還想再找一個支持者,“鏡臺,你說對不對。”
最令任晚沒想到的是,就連風光霽月如秦翌,也真的點了點頭。
“江姐姐,我還以為你會……”她剩下的話沒說完。
“以為我會勸你多忍忍,寬以待人?”
任晚看著江漣漪此刻一本正經的表情,又聽見她道:“阿晚,你要知道,不論是欺負人,還是被人欺負,這都是不對的。”
“若真的事事寬以待人,那誰來寬以待你自己呢?”
秦翌看著任晚依舊是愣愣的,也道:“漣漪說的對,任師妹,若事事都讓,反而會埋沒真正的善。”
任晚不知怎麼,眼中有些酸澀,她悶悶開口:“江姐姐,我真的等了這樣一句話,等了太多年了。”
欺負人和被欺負都是不對的。
在當年那個大雪紛飛的村莊裡,若也有人對她這樣說,就好了。
那條巷子,那群野狗,那群站著的孩童,那樣冰冷的雪地,那樣硬而鹹的饅頭。
江漣漪被任晚的話愣了神,總覺得任晚過去經歷並不好,心中生出許多心疼來。
夜晚深了,任晚喝了杯女婢為她新添的熱茶,躺到床上,蜷縮成一團緊緊抱住了自己,終於汲取到了些許暖意。
第二日,任晚醒過來,摸上自己的臉,只摸到了滿手的溼潤。
她木木地坐在梳妝鏡子前,看著那張尚且帶著懵懂的臉,便感受到眼中又滑落一行清液。
她在鏡子前穿著一身中衣坐了許久,臉上的淚水尚未乾,又淌出新的來,終於,她嘴裡發出聲音。
這是她今日發出的第一聲慟哭。
江漣漪昨日本就很擔心任晚,今日早就往她房中趕,這會剛走到她院中就聽見這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心急之下一道化作流光就到了她門前。
“鏡臺,你先別進來。”她不忘叮囑門外的秦翌。
江漣漪進了房間,帶上了她的房門,繞過屏風往內間而去,這才發現她正坐在妝臺前痛哭。
“阿晚,阿晚,你怎麼了。”
她走過去,看清了淚流滿面的任晚,心上就覺得一陣陣揪痛。
任晚見她來了,淚水仍是不停的流淌,抬眼對著江漣漪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江姐姐,嗚~~~~~。”
她為什麼,為什就是這麼難過呢?
她對著眼前的鏡子,抽噎道:“這鏡子,實在……是太亮了。照得我好難受。”
江漣漪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個理由,她眉頭狠狠一皺,她猜測任晚是因為昨日辛雲追的刺激,不好再惹她傷心,只得伸手將鏡子放倒。
江漣漪哄著她,“那我們便不看著鏡子了,阿晚。”
實際上,任晚是真的不清楚為什麼今日悲痛萬分,看見什麼都覺得難受,至於辛雲追,他還在任晚這裡排不上號。
再然後,就經歷了極其漫長而荒誕的一系列事情。
任晚被江漣漪侍弄著穿衣,她說這衣服的顏色像雪,她穿上後又哭起來。
穿好衣服後,任晚透過窗看著開得正盛的垂絲海棠,又感嘆韶光易逝,終要凋謝的。
江漣漪帶著任晚出了房門透氣,他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初夏的風一吹,任晚感嘆這兩域之遼闊,生命之渺小,自己如朝菌,蟪蛄一般,不過是漫長時間長河裡的滄海一粟。
江漣漪被她哭得頭疼,覺得嗓子有點幹,又看著任晚嘴唇發白,想著回屋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