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通報。未幾,貴和拿了一疊紙呈上給紋平帝。
仍舊是那樣崢嶸的一筆行書,仍舊是那樣如水般柔且韌的風骨,仍舊是沒有怨氣的平和。她為何竟一絲都不怪他?又是那天真的盡忠念頭?哪個嬪妃是一心來為皇上盡忠的?哪個妻子對丈夫如此的蠻橫逆來順受?
她心中,怕是將她自己當了忠臣。耿直進諫,受了罰也自甘之如飴。從前心裡總惜她才華,恨不得她能化身男子做他的朝臣;如今不知為何,竟是不願她這般以臣自居。她不是男兒,而是女子。她不是他的臣,而是他的妃!身為妃子,就該做妃子該做的事情。每日裡遊手好閒,無事便到各宮爭風吃醋一番,安心的等著他將大局稍稍平定時送她出宮嫁個良人。這難道是很過分的要求麼?她怎的就做不到?!
越想越是心浮氣燥,手下更是越翻越快。翻到後來,動作卻慢了下來。雖然只是細微之處,卻覺得她運筆之間有些遲滯,越到後來越明顯。累了麼?幾千個字,她竟寫了如此久。心下有些不安,不知所謂何來,卻鬱郁不肯散去。
故作漫不經心的,紋平帝道,“夜深了,著人抬轎子送了她回去吧。”
“無雨宮早來人抬了轎子在外面等著,剛已接了娘娘回去。”貴和回到。
“走了?”雖然他說了寫完便可自行離去,可依她的脾氣,該是會等他的旨意再走吧?何況這走得如此蹊蹺。狄螭蹙眉,疑道,“朕寢宮離無雨宮並不遠,她向來不乘轎。”
貴和心說,任誰在那地上跪寫了這麼久字,也會四肢痠軟、不良於行吧?可口上卻只恭謹稱是。
便是累了也該是喚人抬轎來,那無雨宮的轎子怎會在宮外等著?難道是防患於未然?怕他將她責罵的狠了?
將那最後幾頁反覆看了數遍,他重又去瀏覽奏摺。可再怎麼看,也無法將那些冗長而毫無建樹的詞句讀進去,反倒是目光總轉到她的手書上,想著那遲滯的字,她安靜的離去,以及那頂可疑的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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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手炙熱。雲兒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好似被燙到的不是手指而是心。
眼前景物越發迷糊,四婢幻化出數不清的無數個,個個仍是相同。聽著身邊的哭聲,烏雅羽輕嘆,聲音沙啞道,“雨兒莫哭……”
自記事起,就從沒聽烏雅羽叫錯過他們四個。雲兒一聽她竟將自己錯認成了雨兒,頓時抱著她放聲大哭。另外三人趕緊將她拉到一旁,烏雅羽被她如此一折騰,卻已經不省人事。
此時聽了外間有人聲,楚兒忙奔了出去,“陳太醫,您可來……”話剛說道一半,卻見面前的哪裡是什麼老太醫,玉樹臨風的身形卻從上到下的老成持重,不是那九五至尊又是誰?
見是紋平帝,楚兒臉上喜色頓時退了,跪地行禮。
哪知萬歲還沒稱完,便聽雲兒一聲吼,“我家小姐都被你折騰成這樣了,你還要追到無雨宮來?!你究竟要將她如何才……”
一旁夢兒和雨兒追了出來,捂了雲兒嘴,拉了她跪下,神態之間雖然驚顫,卻扔不掩憤然。
無暇理會地上的四人,自聽楚兒喚那一聲“太醫”,狄螭心口就猛的扭絞成團,一向緩然穩重的人三步並作兩步的便衝入了內室。四婢再想阻止為時晚矣。
進得屋來只見烏雅羽躺在榻上,安靜的合著雙目,氣息短促。身上外衣只脫了一半,草草拿錦被蓋了。
站在榻旁,扶了床帳緩口氣,待眼前黑霧稍散,他才俯身檢視。伸掌輕撫她眉眼,只覺觸手一片火燙,心口頓時又是一陣扭絞,冷汗透了中衣。見床上的人眼睫微顫,卻是沒有睜眼,他側身坐在榻上,把她扶到懷裡,親自將她外裳退了,蓋嚴了被。
貴和在一旁為難道,“皇上,娘娘這恐是熱症,您還是避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