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和改變。陳非輕嘆,低頭檢視半晌狄離傷勢,終究搖頭,“小王爺之傷深入肺腑,又延誤了治療。失血尚未完全止住,高熱又起,實在不容樂觀。”
狄螭聞言俊顏越發蒼白,透明如冰,啞聲道,“可還有救?”
陳非撫髯深嘆,“若是熬得過今明兩夜,性命之憂或可免。”
聽到老太醫如此回答,狄螭周身漫過輕顫。
他此生最親近的便是秦澈和狄離二人。想當年秦澈英雄蓋世,卻因四國人才凋零,紋平帝無將可用,而常年在各邊疆間奔波勞碌,舊時傷病一再惡化,風華正茂便魂歸九天。今日狄離竟也……
想到此,他只覺心口痛如刀絞,眼前黑霧飄過,如置身寒潭冰水之中。
見紋平帝薄唇上血色盡褪,陳太醫怕狄離終究脫險,這帝王倒要病危,趕忙道,“小王爺仁厚,皇天定然護佑。”
狄螭點頭,心中也知太醫此言只是安慰。此時憂心如焚也於事無補,何況隱忍內斂已成了習慣,便只安靜的坐在一旁,看陳非用藥。狄離前胸、背腹多處刀傷,四、五處深可見骨,背上還有一箭傷,皮肉被撕破爛,傷口直透肺腑。
當初明知北地是非將至,怎麼竟狠心送他去冒險?!陳非每動一下狄離的傷口,狄螭都覺得身上跟著一陣劇痛。
“皇上,賢妃娘娘求見。”貴和接了小太監稟報,在狄螭耳邊輕聲道。
可饒是他再輕言細語,狄螭仍是顫抖了一下,聲音卻是一貫的低沉平靜,“不見。”
貴和吱吾道,“娘娘在外跪著。”
修長的手指在袍袖裡緊握成拳,掌心沁滿了冷汗,指甲深深的嵌進肉裡,面上卻已冷淡至極,“讓她收拾好,便自行從南門去了罷。”
貴和為難的看著俯身頓首的烏雅羽,忍不住也跪在了地上,小心攙扶道,“娘娘莫要如此。”
“不要再叫娘娘。皇上既已將我貶出宮,我便不再是娘娘。”烏雅羽黯然苦笑。
“您快起來吧。您已經這樣跪了幾個時辰了,便是貴和心裡也撕扯般的痛,更何況皇上?您是知心人,便是再怨怪皇上,也莫要如此折磨他……”
烏雅羽聞言一怔。她這是在怨他麼?心裡這樣的憋悶,眸中如此的酸澀……原來是在怨他麼?
莫要怨他。
自見他榻上痛得蒼白輾轉,在人前卻隱忍到連眉頭都不願皺一皺時,她便想:後宮深似海,愁煩不怨他。
他為人太過深沉,她太多看不懂。看不懂的,她不怨。怨了於事無補,怨錯了卻要愧疚悔恨。
莫要怨他。
想到此處,她扶了貴和手,雙腿已然跪到麻木,半晌才吃力起身,“他自有他難處,我便是不懂,也不會為難他。只是想等小王爺脫險再走。我擔心……萬一要是……他受不住。”
貴和聞言垂淚,“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皇上才真是受不住。您便回了吧。皇上與娘娘恩愛,待得事情水落石出時,定會將娘娘接回來。”
他一直要送她出宮,早在兩個人初相識的時候他便是如此打算的,勸過她不知多少次,還先後想要把她許給兩位他的股肱之臣。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更是留不得她,日後又怎可能將她接回宮裡?
此次或者就是永別。
原來她不是怨他……她痴然抬頭向那宮殿望去,卻望不見那人身影。
她不怨他,她是心中難捨,更擔心他,才會寧願在這裡長跪不起,也不願離開他身邊。
可貴和所言在理。他為人深沉內斂,心思卻極重。什麼都憋在心裡,獨自承受。他與她相處日久,雖說不上恩愛,可總是君臣相得。生離之苦,背叛之痛。他心意已決,便如壯士斷腕。她若不走,對他來說,短痛便成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