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還發生了謀殺。」赫爾克里·波洛說。
第七章
波洛走進斯塔格的時候依然沉浸在他的思緒當中,一陣凜冽的東風吹來讓他微微打了個寒戰。大廳裡空無一人。他推開了右手邊休息室的門。屋子裡有一股陳腐的煙味,壁爐裡的火剛剛熄滅。波洛輕手輕腳地走到大廳盡頭寫著「僅供房客使用」的那扇門前。這間屋子裡的爐火正旺,但是一個身形龐大的老太太正坐在一張大扶手椅裡舒舒服服地烤著她的腳,她對波洛怒目而視,波洛只好賠著禮退了出來。
他在大廳裡站了片刻,目光從被玻璃圍起來的空空如也的辦公室轉到一扇用堅實的過氣字型寫著咖啡室三個大字的門上。憑著對鄉村旅店的經驗,波洛很清楚地知道咖啡只會在早餐時間提供,這還帶著幾分不情不願呢,即便如此,那所謂咖啡裡面主要成分其實也不過就是兌了好多水的熱牛奶罷了。那些倒在小杯子裡又甜又膩且渾濁不堪的液體被叫作黑咖啡,它們只在休息室裡供應,而非咖啡室。晚上七點整,在咖啡室裡能夠吃到由溫莎濃湯、維也納牛排土豆和蒸布丁組成的晚餐。在那之前,斯塔格的客房區都籠罩在一片寧靜之中。
波洛一邊思索一邊走上樓梯。他自己的十一號房間在左邊,他卻沒有往左拐,而是轉向右邊,隨後停在了五號房間門前。他看了看四周,安安靜靜,一個人都沒有。他開啟門走了進去。
警方已經搜查過這個房間,而且很顯然,房間剛剛被清理和擦洗過。地板上沒有地毯。那塊「老式的阿克明斯特」很可能已經送到乾洗店去了。毛毯在床上整整齊齊地疊成一摞。
波洛關上身後的房門,在房間裡四下轉了轉。房間很乾淨,但奇怪的是,佈置得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波洛看了看屋裡的陳設——一個寫字檯,一個上等的舊式桃花心木五斗櫃,一個同樣質地的衣櫃(想必就是用來擋住通往四號房間那扇門的),一張黃銅大雙人床,一個帶冷熱水的水槽——這是現代化與僕人短缺共同帶來的產物——一把很大卻不怎麼舒服的扶手椅,兩把小椅子,一個老式的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的壁爐格柵以及與那把火鉗同屬於一套工具的一根撥火棍和一把帶孔的鏟子;還有一個巨大的大理石壁爐臺和一個結實的方角大理石爐圍。
波洛俯下身去,檢視最後這幾樣東西。他用沾濕的手指擦了擦爐圍右邊的拐角,然後看了看結果。他的手指微微有點兒變黑。他又用另一個手指在爐圍左邊的拐角處故技重施。這一次他的手指非常乾淨。
「是啊,」波洛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沒錯。」
他看了一眼安置合宜的洗手池,然後徐步踱到窗前。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下面有一些薄鉛板——那是一個車庫的屋頂,他覺得,然後就是一條偏僻小巷。一條在裡面走來走去都不會被五號房間的客人發現的捷徑。不過就算是從樓梯上來到五號房間,想不被人看見也同樣容易。他自己剛剛就做到了。
波洛悄無聲息地從屋子裡出來,輕輕地帶上身後的房門。他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發現房間裡冷得厲害。他只好再度下樓,猶豫一番之後,終於還是在夜晚寒冷的驅使之下大著膽子走進那間「僅供房客使用」的房間,他拉過第二張扶手椅到爐火前,然後坐了下來。
從近在咫尺的地方看去,那位身形龐大的老太太顯得更加懾人。她有一頭鐵灰色的頭髮,一嘴茂密的小鬍子,當她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低沉而令人敬畏。
「這間休息室,」她說,「是給住在旅館裡的人預備的。」
「我就住在旅館裡。」赫爾克里·波洛回答道。
老太太在發起第二輪攻擊之前先思索了片刻,接著以一種責難的口氣說道:
「你是個外國人。」
「是的。」赫爾克里·波洛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