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每個人都貼上一張登記照,除了鐘有初。她的姓名和職位上,只有一個大力撕下照片時留下的小洞。
他將失蹤的照片和昨天電梯裡的相親小插曲聯絡起來。就連前臺文員都能不經她允許將照片拿去送人情,還對她冷嘲熱諷。她繼續留在百家信有什麼意義?
談話正式開始。
“鍾小姐,你好。敝姓雷,是貴公司聘請的運營顧問。為保障你我權益,我們的談話會錄音。如非牽扯到法律事宜,錄音內容不會有第三者知道。可以麼?”
鐘有初如坐針氈,望著桌面,儘量不去看無臉人的臉。真虛偽,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卻要用謙卑的詞語來粉飾太平。
“請便。”
雷再暉覺得她的畏畏縮縮,也屬正常反應。
“鍾小姐平時負責什麼工作?”
鐘有初魂魄匆匆歸位:“檔案室中級秘書,負責檔案歸檔,處理等事務。每年年終協助行政部做資料匯總和準備評估……”
雷再暉看完一百三十八份問卷心中已經有一份人物譜。鐘有初這種橡皮白領他見過很多,專業分數很高,但對企業毫無歸屬感。這隔閡往往來自於職位與訴求間的差距,現實和理想間的落差。
如非必要,他不會對橡皮白領下手。但鐘有初不一樣,她是個特例。
“你曾擔任前任總經理聞柏楨的第一助理。成績斐然。”
他這份工作精髓在於看人。她臉上一掠而過的痛苦也許可以理解為職場上的挫折,而雷再暉所敏銳捕捉到的,則是痛苦中的那一絲似有還無的曖昧。痛苦摻雜著曖昧,那就絕不僅僅侷限於上司與下屬之間的關係了。
昨日的嘲弄,今日的痛苦,都不該是她這種年紀的女性應有的滄桑神情。她人生所有的閱歷,挫折和成長,僅僅來自於這五百平米的百家信,不是嗎?
“以前年紀輕,工作也拼搏。承蒙聞先生看得起,教會我不少東西。”
“他離職,你調到檔案室。薪水少了三成。”
“世道不好。我文憑低,現在滿街都是大學生找不到工作。我知足。”
純屬胡扯。雷再暉看過她的檔案,認為這種心態很不好。她既然沒有勇氣離開百家信,即使強顏歡笑也該奉承新人,而不是對舊人念念不捨。
“讓我們回到昨天的調查問卷上。你自己是否覺得在人際交往上存在一定的困難?”
雖然隱晦,但鐘有初很快領會,是在說調查問卷的最後一題,每人選一個淘汰者。大多數行政人員選了她。
“不至於太嚴重吧?”她訕笑,“每一項工作我都盡力完成。也避免和任何人交惡。”
“這並不能證明你人際關係良好。四年來百家信員工每次出遊,從未見你在合照中出現過。”
那是攝影師將站在最邊上的她給修掉了。
“這樣的例子,我還可以舉出許多。”雷再暉道,“如果我們將企業比作一艘船,你正站在尾船舷上——不是表演泰坦尼克,而是岌岌可危。”
龐大的會議桌兩端,分坐著高高在上的骨灰級企業營運顧問,和螻蟻一般存在的橡皮白領。面對運營顧問的步步緊逼,她已左支右絀,狼狽不堪:“雷先生,哪個公司沒有邊緣人士?企業不存在完美體系。”
回憶聞柏禎說過的每一句話,都令她心如刀絞,語氣飄忽:“哦,除了傳銷機構。”
雷再暉手邊放著一支銀色的錄音筆,拿起來,又放下:“體系完美也好,不完美也罷。失敗者無論藏身何處都還是失敗者。而一個成功的企業,是不需要失敗者的。”
雖然知道他話不饒人是天性,鐘有初還是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其實我們不是死敵。你不過受僱來做企業體檢,我恨你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