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和我扯。”葉嫦娥嘆道,“盛夏啊,沒必要專門送他。”
“有兩個研究員正好要往包頭去學習,順便而已。”
“你這是助長他的虛榮心嘛。”
繆盛夏和鐘有初在這一點上倒是觀念一致。只有神仙才不食人間煙火。凡人要吃喝拉撒。一棟大廈,離不開排汙系統;一個人,離不開排洩系統;同樣,健康的靈魂也需要發洩。虛榮,貪婪,享樂,卑劣,自私都是人性的消遣渠道。
“葉姨,適當的疏導比粗暴的干涉有效得多,不妨把虛榮看成前進的動力嘛。”
葉嫦娥心有不甘地將一包食物塞給已經雀躍坐上車的兒子:“路上吃。”
他立刻拿出來分給車上其他人。繆盛夏欲接過鐘有初手上的行李,她立刻後退了好幾步。
繆盛夏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不碰她:“鐘有初,我酒後無德,冒犯了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氣了。”
“我不生氣。”
她說的是實話。眾口銷金,積毀銷骨。還沒等她生氣,還沒等她委屈,就已經被葉嫦娥教訓了一頓,不該去激怒繆盛夏——葉嫦娥的丈夫現在在稀土開採公司當主管;表弟上大學的獎學金是稀土研究所資助的;就連鍾汝意下崗後的各種社會保險也是雲澤稀土幫忙繳納。
雲澤稀土不是隻手遮天,是隻手撐天。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只要繆盛夏沒搞出人命,大家對他的劣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偏偏鐘有初要行俠仗義,那不是把自己逼到眾叛親離的地步麼。
“我借酒發瘋,仗勢欺人,確實不對。但我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我和她們交往中無論做了什麼,都是你情我願,絕沒有強迫。”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那天對你使用暴力是個意外,我以後不會再沾酒——你怎麼不去問問她們,有幾個是真的看上了我這個人,還是存著別的心思?再說了,男歡女愛,各取所需,有什麼錯?你犯得著用那麼扭曲的言語來指責我?”
“把對方駁到無話可說不是一種勝利。”
把鐘有初駁到啞口無言的感覺真好。繆盛夏叉著腰環顧一圈,才發現車已經開走了:“媽的,我沒帶錢,怎麼回去啊!”
十月七日。
“有初啊,你在幹啥呢?長假過去了,心裡好空虛。”
鐘有初正坐在一樓的客廳裡看報紙。報紙上有某外國電影節的訊息。杭相宜走在紅地毯上,裙裾如同荷葉一般鋪開,整個背部有細細的縫隙從尾骨一直延伸上去,在後背處挖出一塊,如同一莖白荷蓓蕾。
她主演的一部獨立電影《懸日》被選為開幕影片,各大媒體爭相誇讚她的精湛演技。鐘有初心裡一邊盤算著下載來看看,一邊回利永貞的簡訊:“看看報紙,沒幹什麼。”
沒幾秒利永貞打給她:“有初,祝你生日快樂!”
“哦,謝謝。”
葉嫦娥從門外進來,雙手拎滿禮品盒:“有初,和誰打電話呢。快來看你的生日禮物。”
“朋友打來的。”鐘有初走到院子裡去。
鍾父從二樓下來,看見葉嫦娥正將大包小包往飯廳的方桌上放,不乏各種名牌標誌。一個晚輩的生日卻搞得如此鋪張,甚是看不過眼:“這都是誰送來的?”
“繆盛夏。”
“他平白無故送這些東西幹什麼?你也不嫌燙手。”
葉嫦娥笑得狡猾:“他花錢來請我治相思病,不收白不收。”
鍾汝意愕然,望望院子裡的女兒,她正站在一架雲實下打電話:“你有把握治得好?”
“這事要兩說。如果治得好,皆大歡喜;如果治不好,他哭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心情跟我算賬呢?”
原來這家人的虛榮世世代代一脈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