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提問吧,一人一個,」李月馳說,「你先?」
唐蘅覺得這像一場遊戲,或者說本來如此,「你是什麼時候出獄的?我是說,具體日期。」然而就算是遊戲,能知道關於他的事,似乎也不錯。
「一六年,十二月十一號。」
「噢。」那時他在幹什麼?剛到澳門不久。
李月馳:「這六年,你談過戀愛麼?」
「……」唐蘅不想撒謊,但是如果老實說「沒有」——
「我知道了,」李月馳卻笑了一下,又是那種志在必得的笑,「你問吧。」
唐蘅沉默幾秒:「那個女孩是誰?」
「小學同學,我剛出來的時候沒錢,和她搭夥做生意。」
「她喜歡你?」
「這是另一個問題,該我了,」李月馳說,「你們在石江待幾天?」
「還有九天。」
「好。」
「暈車貼哪買的?」
「一家診所,只有他家有。」
「……」
「最後一個吧,」李月馳俯身,湊近了唐蘅,「按順序,下一步是什麼比較好?」
唐蘅看著他,覺得自己在他漆黑的瞳仁中,變得很小很小,彷彿被他包裹住。就是這種目光,六年前,混亂的人群中,炫目的燈光下,李月馳只看他。
還有九天。唐蘅自暴自棄地想,既然還有九天,管那麼多幹什麼?反正只有九天,不管了,他究竟喜不喜歡女人,他究竟在想什麼,不管了,就算是遊戲也未嘗不可——唐蘅忽然抓住李月馳的領子,用力把他拽向自己,對著李月馳的嘴唇,他吻上去——
然後被推開了。
唐蘅茫然地看著他:「這是……這是下一步。」
「太快了。」李月馳攥住唐蘅的手指,他的手在溪水裡浸過,很涼。
李月馳輕聲說:「如果這樣,到你走的時候……」
「什麼?」
「到你走的時候,我就捨不得了。」
第8章 類似愧疚
我就捨不得你了。
他這一句話輕飄飄的,卻像酒精淋在烈火上一般,令唐蘅整個人都燒起來。抿著嘴唇沉默了片刻,才下定很大決心似的,唐蘅問他:「真的嗎?」
如果他真的捨不得他,那麼他們……唐蘅混亂地想,九天之後,如果他真的捨不得他,他們是否還有別的可能。不,這不對,李月馳和唐家有深仇大恨,當年他親手持刀捅傷了大伯,同時也毀掉他自己,他們怎麼能有別的可能?可是,可是如果——
「想什麼呢,」李月馳卻露出一個微笑,輕快地說,「我都出來兩年了,真捨不得你的話當然早就去找你了。」
啊。
說得也是。
唐蘅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這一瞬間像,像什麼呢?他在芬蘭旅行的時候看見當地牧民撲滅篝火,隨手舀起一盆泛著寒氣的河水,朝那火焰上一撲,「嘩」地一聲,火就熄滅了。
「你放心,到時候我不會纏著你,」李月馳難得地露出一副誠懇表情,保證道,「工作一結束你就回澳門,對吧?我這種有刑事犯罪記錄的人,港澳通行證都未必辦得下來,怎麼可能糾纏你。」
唐蘅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月馳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
可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在一起——九天?
李月馳轉身向前走去,唐蘅只好跟上。遠處仍有斷斷續續的雞鳴,然而除此之外,山路上靜得空蕩蕩,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
「前面快到水泵房了,」李月馳說,「去年才修的,之後每家每戶都通自來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