廡度廊引入正房。
堂內簾綴珠璣,帳舞祥鳳,爐燻麝蘭之香,瓶插碧桃之華,滿屋樂工鳴琴吹笙,十二佳人歡宴正恰。玉驚於房中無炬,四隅替以夜明珠,輝光熠熠,明若白晝。
玉自申乃城中吳司徒之子,隨父畋獵迷途,乞飧食夜宿。堂上老婦頷首承許,曰:“司徒愛民,吾等皆知也。今為小女加笄之禮,公子請堂下就座。”玉窺庭下諸女,各有韻致,皆天仙之貌。然知及笄之女未至,故避席以待之。
須臾,琴瑟笙樂驟起,婢女牽引佳人,至簾後稱沐浴已閉。其女嬌怯忸怩,三呼而後出,盛裝華服,琅璫環佩,步履嫋娜,長髮墜地,搖曳生姿。其目若辰星朝露,眄生人羞不自勝,垂首屏息,雙頰飛霞,直有桃羞杏讓,燕妒鶯慚之色。至母跟前跪拜,婦挽其青絲,執櫛祝曰:“今已及笄,願天賜良人,好生為家。”語閉為梳桃花髻,插以桃木簪。
玉愕然若神魂離竅。堂下有女戲曰:“個兒郎痴歟?目灼灼然比明珠矣!”旁坐之女朗然作笑,拽其衣袂,玉回神致謝,執酒告堂上之女曰:“佳人為第十二子,吾亦為第十二子。巧合若此,誠乃天作之緣,敢問姑娘芳名?”
女微啟朱唇,聲若瓔珞,言姓陶名夭。玉再拜,言尚無家室,如不嫌鄙陋,必當明媒迎娶。陶女傲然答曰:“華而不實,拘於繁文縟節,吾不愛也。”玉恐其拂袖離去,急奔堂中,把酒翩然蹈之,歌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女甚悅,以目示母,堂下諸姊皆嘖嘖稱讚,老婦欣然曰:“山野人家不計世俗禮儀,若誠心愛之,今日即為良辰。吾兒乃悉心勤勉之人,棋琴書畫,針黹女工,無有不能。然勿使吾兒執甑秉燭,望汝切志之。”玉喜形於色,稱家道殷實,婢女無數,勿需佳人操持。老婦嚴容正色道:“非慕汝之家世,實愛爾之才貌。若遇風雨不測,還望好生愛護。”玉乃匍匐三拜,惟言謹記。
循酒畢,諸姊送入洞房,無紅燭相對,以赤色寶石代之。玉探問何故,女嚶嚶答曰:“自幼畏火。”善撫琴,恍若仙樂,談及詩書,亦對答如流。合巹之時,初羞怯,面色酡紅,美目含情,及撩撥愛撫,吐氣如蘭,嬌喘不息,自呈處子之身,肌膚若冰雪映月,腰肢如弱柳扶風。床第之歡,如甘如醴,如膠似漆,妙不可言述也。
即日,攜婦歸家。親闈謂子迷蹤,正泫然涕下,忽見兒攜美婦歸來,驚喜過望,舉家慶賀。婦跪拜高堂,自謂陶家女,祖為山野隱士。司徒愛憐之,然老夫人面有嫌色。
是夜,母追問其故,生俱實稟之。母甚鄙夷,譏曰:“無需明媒正娶,置為小妾可矣。”玉斷然不從,言惟願與子執手同老。母愀然作色曰:“初識即急與子媾,必非良婦也!”
然女嫁奩優渥,盈筐珠寶皆稀世之物。母稍快慰。後遣役人往山林探之,歸告四野無陶家,嫗大恐,復厭之。
女極慧,能觀天象言翌年風水節氣,告民適時栽種,常助玉及吳公草擬政令,家務財算亦鉅細靡遺。及陶女至,黎之地歲歲五穀豐登。又極惠,家中未嫁諸姊皆從其習女紅,老夫人所著錦繡全仰陶女供給,然終不甚愛之。玉故病復發,輒謂有妖孽作祟,含射陶女之故。
女喜桃,庭植之,蔚然成林。逢陽春,滿園妖嬈,夫婦於林下飲酒吟詩,經年常如燕爾。然女三年未育,母數言出之,遂自請為妾,虛位謹待新婦。
母自為子媒太宰女,司徒以此進爵。然新婦驕橫善妒,姑嫜不得供養,陶女日夜為之驅使,不承床第之恩。玉恚怨成疾,臥床不起。陶女言知陰陽之術,媾之可瘳。新婦勃然,詬辱淫邪,令為夫製藥。陶女拒之,言畏火。婦固之,遂領命而去。進藥,顏容枯槁。婦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