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佛祖所往。
他咳了兩聲,真空裡卻沒有聲音迴盪。
他盤膝坐著,雙眼微閉,眼簾似觸未觸,雙手中指與拇指輕拈,反向而置,擱在自己的小腹上,結了個最合他身份的蓮花童子手印,然後將自己的神識度了出去。
“既然不肯讓我出去,那定然還是有些事情想讓我知曉,快講吧,我的時間可不多。”
他心中如此想著,雙瞳中金光大作,掃視著空寂的空間,追尋著佛祖的遺旨。
……
……
淡淡地黑光又再次浮現了出來,又在他的面前漸為濃墨化不開,緊接著,卻像是畫國畫一般,被人衝了些清水進去,變成濃淡各異的一些色塊,構成了一幅全然黑白的圖畫。
很有些寫意的味道,看上去很美。
……
……
易天行盤膝坐在虛空之中,表情寧靜,以手撐頜,像是一個支頜愁眉羅漢,雙眼盯著那張黑白畫。
畫上有山無水,有地無天,有鬼無人。
其間陰風怒號,濁氣排空,星辰隱遁不見,山坳中痛嚎嘶吼之聲大作。
滿地白骨,人骨,馬骨,犬骨。
滿地怨魂,厲魂,無知無覺的遊魂。
這是一個極其震撼的畫面,一眼望去,視野裡全是白花花的骨架子,在一片黑山濁風裡蹣跚前行,雖然那些白骨架子行走的姿式極為怪異,而且每走一步,總會有些骨架散去,只留下了上半身的骨頭,但饒是如此,那些白骨依然抓著地下的黑土,向著遠方爬行。
“咔嚓,咔嚓。”
不知道有多少萬億的白骨架子,緩慢地向著遠方移動,發出整齊的聲音,而這種聲音在那樣的環境中,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咔嚓,咔嚓。”
那些殘破的骨架上偶爾還會掉著幾塊腐爛了的血肉,有的白顱之上,還可以看見滲著黑水的眼珠,那眼珠已不能視物,但不知為何,卻讓人感覺那眼中充滿著希望,充滿著絕訣。
希望與絕訣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但同時出現在這黑白畫面中的白骨大軍身上。
這漫山漫野的白骨大軍是去向何處?
此間又是何地?
咔嚓,咔嚓。
……
……
易天行咧開嘴,唇角怪異地牽扯著,在沒有空氣的空間裡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自己的心神。
此時的他,自然明白為何這幅圖畫是黑白色的。
——因為在冥間,除了黑色和白色,別無異彩。
冥間,白骨大軍往前行走著,遠方仍然是一片黑暗,但似乎這些已然失去生靈情緒的魂魄載體們,正受著冥冥中某種力量的召喚,堅定地前行,縱使有白骨磕在石上散落,也沒有一具死屍會投向一眼。
只是堅定地前行,發出那種令人牙酸的咔嚓聲。
不知道行走了多久,遠處的黑暗,終於露出了一絲希望的白色,就像是人間的天亮一般,魚肚白總能給那些充滿著生命渴望的人們無窮地誘惑。
人間的人們因此喜歡爬山看日出。
而這些冥間的“人們”因此更加堅定了前行的步伐,向著那個黯淡的甚至有些虛無縹緲的白色光源前進。
咔嚓的聲音響起的更加密集,而黑石礫的荒原上,倒下的白骨也愈來愈多,漸漸地,竟似在黑石原上鋪就了一條白粉路,就像是一條極大的奶白緞帶般。
而這路,不知是多少生靈鋪就而成。
……
……
“Live together,die alone。”一直神情寧靜看著黑白畫面的易天行,忽然哼出了這樣幾個洋文單詞,他在心頭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