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吐出來的話太過驚悚震撼,一屋子人竟是沒一個反應過來,就任著她在院子裡說,一直說,沒完沒了的說。
直到於氏自己說累了,兩眼一翻,身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她剛剛被施安平推進屋內,撞到了桌子,腦袋本來就有些昏沉沉地,好不容易掙扎著出了屋,站在院子裡一頓亂吼亂叫,把身體內的最後點精力都榨乾了。她徹徹底底的罵著,平時不敢罵的話,今個都罵出了
口,把所有人都罵了,結結實實的出了口惡氣,她是舒坦了,屋裡卻亂了一團。
施旺家看著身邊的媳婦,面目猙獰。&ldo;她說得是不是真的?&rdo;
他向來知道媳婦腦子不夠使,連六弟的媳婦都比不上,平時總會叮囑她,別聽什麼就是什麼,有什麼事都要跟他說,他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ldo;我,我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rdo;柳氏瘋了,慌了,她嚇得臉上冷汗直流,臉皮子發白,身子顫抖著。
於氏竟然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她竟然忍住了,還忍了這麼久!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當日馬氏來找她時,她也知道自己該拒絕的,可她沒法拒絕。馬氏說,多出來的田,折成現銀分她四成。
文成要讀書,這是個燒錢的坑,錢從哪裡來?光靠丈夫一個人?真分家後能得多少田,施家共有二十八畝田,上等田只有十畝,剩下的全是普通的田地。一大家子分二十八畝田,到手的能有多少?能管著溫飽就很不錯了。
聽著馬氏細細地跟她說話,說分家後的種種艱難,說文成讀書,考取功名後的風光,她她她鬼迷心竅的就點了頭。
看著柳氏這做賊心虛的反應,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要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就不會是現在這表現。
焦氏這一晚上,接二連三的被打擊著,於氏這場謾罵,是最後根稻草,徹底的把她壓垮了。
她竟然!竟然不知道,眼皮子底下的一大家子,竟然是這樣的!
施小小就看著,看著太奶奶的面相,忽的就變了色。她心裡一驚,腳底生寒,腦子有些空白。
&ldo;娘!&rdo;
&ldo;奶奶!&rdo;
施晨扶著昏厥的母親,對著倆個弟弟吼。&ldo;快,快去請大夫!&rdo;
&ldo;怎麼了?&rdo;施老頭端著油燈走了進來。
自打上回出了馬氏那樁事後,他精神勁頭都不太好,越發的不愛說話,總是悶頭幹活,回了家,或是默默地抽旱菸,或是回屋裡躺著。
施晨三兄弟看在眼裡,心裡難過的要命,正想著怎麼哄哄老父親。不等他們想到辦法,不料,家裡就亂了。
如果沒有於氏站在院子裡的謾罵,施老頭是不想出來的,他覺得累,心累身也累,他只想躺著。可後來聽著委實不像話,才端了油燈過來,想看看東廂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他清楚,財帛動人心,場面怕是不太好。他做好的心理準備,想著替老妻撐撐場。
望著被大兒子扶著的老伴,施老頭也還是很平靜。&ldo;你們究竟幹什麼了?&rdo;他掃了眼屋裡,自然也看到了這會還在爹懷裡低聲泣哭的施小妹。
他知道於氏站在院子裡的謾罵,於氏性情向來如此,過於吵鬧,鬧得腦袋嗡嗡嗡的疼,他不想聽,也就沒注意聽,只埋頭就著昏黃的燈光,沿著屋簷慢慢地走路,他甚至在想,他是真的老了,連走路都要分外注意,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要不然,都會摔著。
他年輕那會兒,不,便是舊年,他從正屋去東廂,也僅僅只是幾步路而已,今年就大不相同了,路是同樣的路,人也沒什麼變化,可就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