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的,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黛玉如是想著,身子微微顫了顫,終於明白雲涯要讓她做什麼——抿了抿唇,垂著眸道:“我、手不方便,還請郡王代筆。”
雲涯從袖中取出筆墨,平攤在一邊的石桌之上。見他準備的差不多了,黛玉輕輕念著,雲涯快速記下,這是一首七絕:
柔箏軟喉謁芙蓉,
蘭芷裾浮五更風。
庭深檻冷消豔骨,
苑寞縞蒼潭影中。
柔、蘭、庭、苑,箏、裾、冷、潭。
黛玉唸完了四句便轉了眸兒,雲涯看著這蘭桂汀芳又飽含悲慼之色的詩句,不由又道了一句“對不起”,而後再次執筆,快速在其下加了四句:
家親三十素坎坷,
恨流楚魍傺酒醲。
何鋤汙淖葬純淨,
辭弦清敲長樂鍾。
七絕變成了七律,含義未變,卻更添一絲悲慼。
家、恨、何、辭,素、魍、汙、弦。
黛玉默默看著,也不知該說什麼,良久才道:“郡王的詞句、用典……皆比我高出許多。”
“從前甄太傅曾說過,用典多,只能證明想的多;想得越多,詞句裡的情就越發淡了,假了。”雲涯搖搖頭,收起七律,向外走著,不忘鄭重道,“你先休息罷,放心……我定能保你安全。”
……
夜已深,萬籟俱寂。京城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頭,某個“早該死了”的人——林霽風,手裡正捻著張紙,念著上頭那首七律,表情越發的扭曲:“不對,真的不對。”
“哪裡不對?”身後伸出一隻手,搶了紙去,水溶讀了一遍,不覺好笑,“詞句、用典皆不俗啊,可就是隱晦了點兒……我記得,三年前林姑娘曾以一堆藥膳偏方幫你調虎離山,現在長大了,玲瓏剔透的心思沒變,卻更該‘謹慎’些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林霽風瞥他一眼,“前四句肯定是我家妹妹寫的,但是後四句,雖然模仿了黛玉的詩風,但……像是個男人寫的。”
“確像出於兩人之手。”水溶肯定,又意有所指,“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以憫恭郡王的為人,‘答應了’的事,絕不會出爾反爾。”
“就是因為那小子為人還算正派,我才答應他給他又做幌子又賣命,偷溜出圍場送‘證據’進公主府,然後出門的時候‘讓肅王把我亂箭射死’。”林霽風覺得自己真夠憋屈的,必須假死隱到暗處,再去幫皇帝逮“暗軍”,真是個喪心病狂的冒險的計劃,“我倒是死乾淨了,就是,不知道對方肯不肯上鉤了。”
水溶笑了笑,指明:“若只是你忽然死了,然後圍場方面憑空傳出個所謂的‘證據’,對方一定會懷疑;可送東西的你被肅王截殺,東西下落不明,再由未冊卻已立的太子殿下去找,偏偏還沒找著,偏偏你家妹妹又因為喪親而遷怒於人,拖延了時間……這一環一環的扣下來,不信也得信了。”
也是,餌已經撒下,必須得堅信魚兒會上鉤。
肅王之勢能壓過皇帝,這是意外;林睿失蹤,林霽風“身亡”,莫名其妙的證據失落,這更是意外;雲涯一無所獲地出了城,監視的重心已經移到了林黛玉身上,此事偏偏再爆出東西還在柔蘭公主府,那怎能不是意外;至於南麓和北麓那些暗中的佈置,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就算對方的計劃再周密,奈何戲子都登臺了卻臨時換了話本兒,主角配角正派反派全都翻了個個兒,就不信他能不慌;一旦慌了,就一定會露出狐狸尾巴,一定不可能像把所有的線索都掐得乾乾淨淨。
屏息凝神,希望能釣上一條大魚;不過,也必須警醒,越大的魚,帶來的危險便越大。
林霽風監視著,忽然對身側笑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