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甄寶玉,雲涯的眼神陡然銳利了不少。
雲珪卻彷彿沒看見似的,繼續笑道:“三皇子並無牽掛,所以每次皆能佈下精巧機關,將人人事天命皆算入,就算偶爾漏了些什麼,也無所謂,因為他並不在意;太子卻不同,太子自認牽連太重……”
“你就是這般想的吧?”雲涯忽然打斷,難得挑起一抹冷笑,“你也是了無牽掛,連親妹妹的性命都可以拿來佈局。你自以為是在學雲翳的謀略之術,其實,不過是東施效顰。”
“——你!”
“雲翳擅暗蟄伏,等待時機一擊必殺;你卻不同,雖然也是行暗中鬼魅之事,卻手腳不乾不淨,總想著一石多鳥,以至於總露出破綻。這世上沒那麼巧妙的、能給你一石多鳥的時機,你只能不斷倉促行事,不斷露出破綻——為了補上這些破綻,你一次次地丟擲棄子,先是西寧王,後是暗軍,又是扶桑大名紀伊真緒,再是你的親妹妹,到最後,跟你同舟共濟的都被你扔完了,無人可用了,你才會親自去甄家圍殺我!”
雲珪終於被激得露出怒意,雙拳緊握,牙也咬得死緊。
雲涯依舊冷眼直視,嘲諷道:“你種種暗示,皆說我不如雲翳,可孤從未想過跟他去比。”
一個太子跟道士比什麼,比誰更耐得住清修之苦?笑話,誰不知道雲翳體弱,嬌貴得一絲風都吹不得,雲涯自己又成天忙得像個陀螺,誰都沒“苦修”過。
雲珪卻愣了愣,忽然捧腹大笑:“太子誤會了,作為一個階下囚,我如今只敢說實話。太子並不是不似三皇子,而是神似才對!我剛剛說的是,太子‘自認’牽掛太重,‘自悔’疏漏了甄寶玉的性命,可其實,太子連怒氣都不顯,其實心中也並不在意吧?”
“你說什麼?”
雲珪忽然收斂住了笑,又挑眉:“若是真心牽掛,太子怎會兩次讓林縣主親身犯險,怎會任由旭王避在皇上羽翼之下——若真是不容一絲疏忽,以太子之能,為何不親自相護?”
此番言論誅心不已,雲涯卻只是沉默,真如雲珪所說,“連怒氣都不顯”。
“朝中皆言,太子為真君子,一心輔佐皇上,從無結黨營私。輔政近一年,幾乎未給自己掙下一分的人脈勢力。都說太子鐵骨錚錚,就算哪日大廈將傾,也是慷慨赴死吧?所謂‘牽掛’,在太子所選的君子之道下,恐怕,也不算什麼。”
見雲涯還是不答,雲珪露出一絲惡意的微笑,問得明白無比:“如果哪日儲位不穩,太子打算以何來維護太子妃與旭王殿下?”
雲涯忽然搖頭,依舊是淡漠道:“如你所說這些,孤只求問心無愧而已。”
被立為儲君,本就是皇叔給予的信任;別人信你,你卻小肚雞腸畏首畏尾,那能怪的了誰?就算死了,也是被自己給嚇死的。
如雲珪所說,就算哪日大廈將傾,慷慨赴死又如何?當年的雲華太子能做到,林太傅能做到,老師甄太傅也能做到,沒道理自己做不到。
膽小怕事,如皇祖那般,引得朝政大亂甚至天下大亂,才讓人唾棄不已。
但——所謂“牽掛”,或許哪日真會被自己“牽連”,終是,成全於私心。
無論是三皇子的妖道,還是如今太子的君子之道,皆是一心所選,一心所執。
……
雲涯“審問”完雲珪,已是華燈初上之時。
匆匆趕回東宮,就見宮人迎了上來,遞上一張紙:“這是林縣主送來的,說是,甄老爺子的脈案。”
甄寶玉的死無意又給了老人家巨大的打擊,又正是風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