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撤了他。後來,兩人一塊沒考上高中,一塊進縣農機廠當了打鐵的臨時工。在廠裡,拉風箱,掄大錘,一年四季煙燻火烤,“地富反壞右”的子女,鍛鍊身體和學手藝的機會受用不盡,三年下來,二人成了一對虎背熊腰技術精良的小夥子,還差點兒以“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身份入了團。如果不是趕上把一切都衝開了的*的話,光榮的共產主義青年團團員就當上了。
*一開始,二人又成了“地富反壞右”的狗崽子。看見人們造反,*,揪“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實際上是所有的當權派'出來遊街、掛黑牌、彎九十度或毆打,成立或參加這樣那樣的革命組織,戴紅袖章,扛大紅旗,興高采烈地保衛黨中央保衛毛主席,自己和安二隻有遠遠旁觀的份。尤其是最吸引人的大辯論,他倆更要躲遠點,聆聽時如果不小心站到某派群眾組織旁邊去了,另一派一旦注意必定大譁,宣佈這邊有國民黨還鄉團和大右派的孝子賢孫督陣助威,而這邊也決不饒恕這兩個掃帚星,旗杆追打石塊砸,只差沒懷疑他倆是故意來破壞無產階級*的特務!
新中國的當代青年不能參加革命,而且是“觸及每個人靈魂的,確保社會主義紅色江山永不變色的大革命”,那是什麼滋味!尤其他們這種必須要“重在表現”的青年,更怕被革命所拋棄。
好不容易等到大規模的武鬥開始了,才有了讓“願意悔改的走資派”和“可以改造好的地富反壞右子女”接受改造的機會,使他們經過炮火的洗禮重新做人。於是,安二和汪三這兩個年輕力壯的理想炮灰,終於得到了允許革命的通知:上前線保衛紅色政權去!
他倆領到了兩支珍貴的“七九”步槍。說它們珍貴,不僅在於是他倆的革命標誌,而且兩支都破舊得好象是不可多得的文物,連槍揹帶都是布腰帶配的。
那天,領了槍彈後,便上街武裝*,那也是他倆第一次出現在革命隊伍中。隊伍裡,人人肩上扛槍,腰繫彈帶,胸戴大紅花,精神很抖擻,步伐卻很亂。他倆並肩走在佇列中,安二不好意思,低頭只看大紅花前面的地面,汪三則昂首挺胸,心想:老爹解放前就是地下黨,如果沒當右派,老子早就革命黨了,假洋鬼子們太壞!'假洋鬼子魯迅《阿Q正傳》中不許阿Q革命的人'。街邊上,安二的爺爺和汪三的母親躲在人叢中,舒心地笑得多甜。
如今,安二總算革命成功,成了光榮的烈士了。但汪三卻為他高興不起來,暗地裡覺得這不值得的光榮是自己給他造就的:如果不給他子彈,他就不會再伸頭去開槍,也就不會被打中下巴;如果不用槍逼著他自己去找衛生員而是攙扶著他跑下去,他就可能逃出陣地而不被聯匪壓死。現在一切都晚了……
探子被擁進糧站後,汪三喜出望外,認為替安二報仇的機會來了。他拔出三稜刮刀往前擠,要像有些人那樣,在俘虜的屁股上放點血。
刀尖剛觸到探子的臀部,汪三的手就軟了,刺不進去。那是活生生的人肉啊!
探子挨銳器一刺,立即蹦開,轉身驚恐地打量汪三及他手中的傢伙。汪三臉紅了,慚愧自己使陰招並被當場發現,裝著無所謂的樣子,把握刀的手刀尖朝上藏進褲兜裡。不料有個高大壯實的青年冷不防拔出汪三的手說:“我來。”取走了刮刀。青年機智地繞到探子身後,趁探子正在躲避別人的槍托,一步上前手起刀落,像戳豆腐一樣,脆脆的一聲,三寸長拇指粗的刀鋒,便在那結實碩大的臀部上斜斜地幾乎全插進去了。探子猛甩屁股往旁一跳,掙脫那還緊攥在青年手中的刀,腚上的黃軍褲紅溼了。
汪三見青年那麼勇悍,自慚形穢,不好意思立即找他要回刮刀,稍事猶豫,回倉房取了顆手榴彈,準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