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會錯。」
「那該怎麼處理?」
「歸還所有罰款。這種案例其實不少。」
「真不曉得到底還能相信什麼。」美樹笑道。
「所以,不必太在意這個標誌。」
「千葉先生,假如遇上警察開紅單,麻煩你也跟警察這麼說。」我熄掉引擎。
「那男人真的躲在那屋子裡?」坐在副駕駛座的美樹問。
「確認一下就知道。」
「你打算怎麼確認?」坐在後座的千葉問。他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似乎對我關掉汽車音響的舉動有些不滿。
「難不成要按門鈴,直接問那男人在不在?」美樹苦笑著調侃。「千葉先生,你有沒有什麼主意?」
「如果佐古是迫於無奈才收留本城,這麼做多半沒用。本城一定早就提醒過他不準說出去。」
「而且,那男人一旦得知我們發現這裡,或許會馬上逃到其他地方。」
美樹點點頭,「雖然我難以想像那男人逃走的模樣。」
沒錯,本城在控制遊戲中永遠是贏家。在他的字典裡,恐怕根本沒有「逃走」一詞。如同下棋,就算將棋子往後移也不算「逃走」,而是「戰略」。在那男人眼中,連「逃走」都是獲得最終勝利的手段之一。
不管怎樣,我們得先查清楚佐古屋內的狀況。
三個人走在路上實在太顯眼,我們決定只派一人前往查探。但是,該派誰去?我們的外貌,那男人都見過,其中他最熟悉的應該是我吧。而且我上過電視,恐怕連附近鄰居也會發現。「那個人不就是常上電視的作家嗎?」「他就是那個女兒遭殺害的可憐作家!」路人一看到我,想必會竊竊私語。
至於千葉,則是在飯店裡表現得太搶眼。那男人若躲在屋內,很可能立刻認出千葉。
於是,我們決定派美樹前往。那男人雖然認得美樹,但她弄亂頭髮,以劉海蓋住額頭,再戴上平常開車用的圓框眼鏡,形象便完全不同。
「我去瞧瞧。」美樹躍躍欲試,興沖沖地下車。
「這次只是查探情況,絕對不要擅自行動。」我再三叮囑。
「我明白,往佐古家裡看兩眼就回來。」
我有點擔心,萬一美樹瞥見那男人,一時怒上心頭,搞不好會自暴自棄地莽撞攻擊。這並非不可能,不過,我只能相信美樹不會亂來,畢竟美樹也不希望再失敗一次。
我和千葉留在車內,幾乎沒交談。雖然保持沉默,但不特別尷尬。同樣待在車內,我們之間彷彿隔了層薄膜,感覺就像他並非坐在車內發呆,而是坐在車外的引擎蓋或後車箱蓋上一樣。明明身處相同地點,卻存在於不同世界。
「山野邊,你對死亡有什麼想法?」千葉突然冒出一句。霎時,我以為是自己內心的聲音。我感到心中的浮標隱隱晃動。過往的人生中,心底的魚兒不知拉扯過浮標多少次,提醒我「別忘記你總有一天會死」。每當浮標開始搖擺,我總是裝作不知道。
「問我有什麼想法……」
「你怕死嗎?」
我望向後視鏡,發現千葉直盯著我。不像故意丟擲複雜抽象的問題來為難或調侃我,他的眼神相當認真,彷彿這就是他的工作。
「怎麼可能不怕?一旦死掉,就什麼都沒了。」嘴上說得輕鬆,其實我一直有種無法逃避的恐懼。一旦死掉,就什麼都沒了,所以死亡很可怕。若要表達我心中的感受,只是這麼簡單。但這樣一句話,根本無法傳達「死掉就什麼都沒了」的真正可怕之處。好比「太陽在燃燒,所以很燙」一樣,雖然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卻無法傳達究竟有多燙。
「不過,也可說我不怕。」我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