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墩小兒,一襲黑衣白扇自往側門暗梯上翩然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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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臨湖小雅閣,一桌三椅。中間是清素俊雅的絕色公子,旁側坐著紅衣少婦,有小兒土豆一般縮成團兒在瞌睡,這場景,倘若旁的人看去,倒真真像極了一家和樂三口。
小閣佈置簡雅,只屋角小几上的瓷瓶裡卻插著幾珠新鮮合歡,這樣大冷的天,也不知到底如何將養,竟開得這般火紅妖冶。
分明就是著人精心佈置過的嚒。
青娘秀美凝起,心裡頭越發沒了底……這個男人,既已將她的一言一行摸透,自然該知道她如今萌動的心思,此刻不是應該將她抵在牆腳,甚至掐著她的脖子質問嚒?
反正那些不要命的事都做了,早也就準備好直面他的一天,青娘頷首低聲道:“青娘不懂,請谷主明示。”
“咳、咳咳……自你走後,這尋歡歸便開了。”鍛凌鈺卻不答她,鳳眸幽幽含笑,抓過青孃的指尖在唇邊親吻:“我的小合歡近日氣色倒是好極,不比我,一到冬日舊病就來了。”
他幼年時身體羸弱,尤是那個天崩地裂般的風雪一日,尚在被窩裡逗著襁褓中的雙生弟妹,卻忽然殺將將闖進一支紅衣禁衛,一刀子挑起被褥,他還不及呼救,已然兩道紅血噴出,弟妹口中的“咯咯”歡笑一瞬間便嘎然而止。
姓何的王八蛋惦記他孃親多年,屢屢求而不得,早便看著他們這群孩子不快。爹爹按著律令進了大牢,他卻被揪著頭髮塞入注滿極寒之水的酒甕,親眼看著孃親與姊姊遭了狗太尉與皇帝的欺辱。到天黑了的時候也沒有人將他放出,甕裡的水半數結成寒冰,老天爺卻偏偏不肯讓他死去,才不過八歲的孩童,楞是咬得滿口的鮮血,若然不是木白與他父親及時趕到,怕是如今他也成了一縷冤魂。
病根便是那樣落下,女人啊、湯藥啊,少不得都是治病的良方……偏偏她,怎也不肯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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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娘暗暗抽了抽手指,卻沒能夠抽回來。玉面的指尖永遠冰冷,即便在他擁著她奔至顛峰之時,亦是沒有溫度。
她知道他有著某個不知名的病,她幼時在谷裡負責熬煮香湯,火候兒自是掌握得極好。一樣的藥材自她手裡熬出,藥效到位,還不難喝。可惜她不懂藥理,熬了許多年也不知道他到底生了什麼病。只知道他最怕的是嚴寒天氣,到了冬日睡覺,每晚不停地要她,將她要得幾無力氣出聲,然後才肯將她裹在懷裡睡去。裹得那樣的緊,連呼吸都不肯給她留空隙,鼻端滿滿是他的淡淡龍涎體香……那時候她總在想,這該是有多麼怕冷的一個人。
受不得一貫幽冥一般森冷的男人突然這樣反常,青娘微微抬起頭,嗓音不涼也不暖:“谷主若犯了病就該按時吃藥。”
這感覺,就像一對多年的夫妻,你不愛他,畢竟相處已久,雖恨卻也不至於希望他死,只是漫無邊際的繼續往下恨去。
“呵呵,我的小合歡,你不是應該最知道我麼~~除了你的藥,別人的我哪兒肯喝?”鍛凌鈺涼涼地笑起來,一張讓人不能直視的絕色容顏上溢滿了寵溺,眼神兒卻飄忽甚遠:“真不知你這樣小的手,如何能生出那般好的技巧……喝久了你的湯藥都不捨將你調去別的地兒,可是廚房又太苦……只好讓木白帶你去了繡房,你又偏偏將我的每件衣裳做得這樣精緻……你說,讓我如何不把你要到身邊呢,你這調皮的小東西。”
青娘咬著唇,假意聽不明那話裡的意味。一如玉面對她的熟悉,她亦知他一貫毫無章法的作風,不認真的時候,逛遍花叢也不帶走一花一葉。認真的時候,喜歡的就一意認定;不喜歡的,哪怕沾一下都不肯。
只一瞬間卻忽然很想笑,還以為那次倒黴落了水,才讓他發現了她。卻原來,一直一直就沒有逃出過他的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