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話,碰到丁三,也就只能成為男女們的自我安慰了。至於那些沒有行動,只忽閃過這方面念頭或曾有過一瞬眉目傳情者,在丁三帽簷的陰影下射出的目光面前,自然也會在心裡疑慮:莫非讓他覺察到了嗎?這狗日的一對眼睛!
丁三很清楚他的地位,並享受著這種地位給他帶來的一切好處。
丁三幾乎是不勞動的。
隊長鬍四為人飛揚跋扈,驕橫不可一世,而獨獨在丁三面前畢恭畢敬,若如三孫。丁三不是幹部,但每開隊委會,胡四必請丁三參加。即使偶爾不請,事前事後,胡四也會殷摯地與他商討的。丁三若發個脾氣,胡四一旁蹲著,不敢回嘴。當隊長的是胡四,操縱的卻是丁三。村裡誰家婚喪嫁娶,要宴請隊幹部,自然也請丁三。當然,胡四也不能讓丁三整天晃大膀子就送他工分,於是就派他養鴨去。一條小木船,一二百隻鴨,由他隨便養去。丁三拿根竹竿,輕鬆悠閒自在,舒服得實在了不得。地裡,人們在喘息之中做著沉重的農事,丁三卻仰臥在荷塘畔的斜坡上,把竹竿擱在肚皮上,把頭枕在胳膊上,將帽子拉到臉上,蹺腿輕抖,哼吟小調,一邊注意覓食的鴨們,一邊卻察看著勞動的人們,若其中某男女有了秘事,或正在譜寫故事的開頭,每每總要有異常之談吐舉止,這便逃不過他的眼睛。躺在那裡的丁三,似乎比走著的丁三可怕多了。丁三的鴨養得很瘦,脖子細長,屁股很尖,羽毛稀疏,晃晃地走,樣子很可笑。到了秋後,一般人家的鴨都很生猛地下蛋了,丁三的鴨欄裡,卻一早上還撿不起十隻蛋。而丁三去隊房裡用竹籮扛鴨食,卻是極勤快的。他把稻子弄到船上,晚上便移至家中。他豬圈裡的豬極肥壯。到年終,丁三的工分卻總是很高的。
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搞掉胡四。或許是胡四有意要收回面子,或許是胡四不慎疏漏,總之他把丁三得罪下了。說起來事情小如芝麻綠豆,難以上口,但於丁三來說,卻絕不能容忍。一天,公社與大隊幹部一行幾十人來隊裡檢查生產,恰逢丁三也在,胡四請煙時,就如眼中沒有丁三這個人一樣,把他落下了。丁三滿臉羞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被當人的屈辱感,當下,拉下帽簷走了。
天黑後,他從門後取下一股繩索,臉上呈一派狠巴巴的表情。
妻子問:“哪兒去?”
“有事。”
妻子實際上早已熟悉了這一切,只是明知故問。她從不阻止他,並似乎很樂於他出門守夜去。她體貼地說:“夜裡天涼,多穿點兒衣服。”
丁三“嗯”了一聲便出了門。
妻子目送他消失於夜色中,然後手顫顫地把一枝蠟燭點著放到西窗臺上,脫了衣服,哆哆嗦嗦上床去了。
至於丁三,午夜時分,和兩個伏於草垛下的體魄健壯的漢子一躍而起,衝開了村東劉寡婦的門,三把手電一齊照住了床上的胡四和劉寡婦,當即用一根繩子將他們縛了。丁三讓人看住,自己速去敲開大隊幹部的門,把大隊幹部叫了來當場過目驗收。訊息傳出,寡婦這一族的人不饒胡四,打碗砸盆,差點掀了他的屋頂,並一次又一次地向上告他。一個月後,胡四的隊長職務被抹了。
胡四事發之後,丁三很得意,如數家珍一般,對眾人談他多年累積起來的經驗,說得瀟瀟灑灑,汪洋恣肆,使眾人歎為觀止:“月色好,你得穿淺顏色的衣服;天黑,你得穿深顏色的衣服。下雪天,你去埋伏,不可在田埂、路上走,那會讓人瞧出腳印來,要從地裡走。月黑風高,你要離最近處貓著,不然,你聽不見動靜,就會錯失良機。雷雨天你要找個好地方待著,別讓閃電給照著了。碰上是大嫂,你得來硬的,結了婚的人,臉厚,你不抓她個一絲不掛,她跟你耍潑;碰上是個姑娘家,你要當心,姑娘家臉皮薄,弄不好要鬧出人命來的……”說到最後,他把臉色陡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