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柳站起,突然將水桶狠勁摜向空中,那水桶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跌在田埂上,“嘩啦”一聲散瓣了。
三柳抹一把眼淚,猛一吸鼻涕,朝十斤子走過去,像頭受傷的小牛。
十斤子第一回怕起三柳來,往田中央走。
三柳下了田,緊逼過去。離十斤子還剩七八步時,竟然“嘩啦嘩啦”撲過去。
十斤子放下水桶,將身子正過來迎對三柳。
三柳一把勒住十斤子的衣領,樣子很兇惡。
“鬆手!”
三柳不松。
“你鬆手!”
三柳反而用雙手勒住。
“你真不松?”
三柳勒得更用勁。
“我再說一遍,你鬆手!”
三柳就是不松。
十斤子臉憋紅了,伸出雙手揪住三柳的頭髮。
兩人先是糾纏,後是用力,三柳被摜倒在泥水裡,但雙手仍死死揪住十斤子的衣領。
十斤子往後掙扎,企圖掙脫。
三柳依然死死抓住,被十斤子在泥水裡拖出幾米遠。
十斤子低頭喘息著。
三柳雙手吊住十斤子在泥水裡半躺著。
兩對瞪圓的眼睛對峙著。
又是一番掙扎和廝打,十斤子終於將三柳甩開。
三柳渾身泥水,搖搖晃晃站起來,堅忍不拔地朝十斤子走過去。
十斤子往後退卻。十斤子的水桶在水面上飄著。
三柳走過去,抓起水桶,拋向空中。
水桶落下,傾倒在水裡,泥鰍全都溜走了。
十斤子猛撲過來,將三柳摁在泥水裡。
三柳便抓稀泥往十斤子臉上甩,直甩得十斤子兩眼看不見。
打到最後,兩人渾身上下都糊滿稀泥,只剩下兩對眼睛不屈不撓地對望。
十斤子先撤了。
三柳卻叉著腿站在田裡一動不動像尊泥塑。
是蔓將他勸了回去。
十斤子回到家,遭到父親一頓狠打:“不興這樣欺負人!”並被父親用棍子趕上了路,“向人家三柳賠禮去!”
十斤子無奈,磨磨蹭蹭地朝前走。知道三柳這會兒肯定在蔓家,他便徑直來了。
院裡有哭泣聲。
三柳坐在門檻上,雙手抱膝,身子一聳一聳地嗚咽著。
蔓沒勸三柳,卻也在一旁輕聲啜泣。這啜泣聲是微弱的,卻含著綿綿不盡的苦澀、愁慘和哀怨。
站在院門外的十斤子把頭沉沉地低下去。
這男孩和少婦的極有剋制的哭泣聲融合在一起,時高時低,時斷時續,僅僅就在廣漠的天空下這小小一方天地裡低徊著。
過了一會,蔓說:“要麼,你就不去插卡了。鴨快下蛋了,錢夠用的。”
蔓又說:“要麼,我去找十斤子好好說說,十斤子看上去可不像是個壞孩子。”
十斤子沒有進門,順著院牆蹲了下去……
四
十斤子悄悄挖開水渠,往那些已乾涸的田裡又注滿了水後,卻佯稱肚子整天疼,一連三日,未到田裡插卡。
第四日,十斤子才又來到田邊,但還不時地捂著肚子。兩人都很客氣,各自從最東邊和最西邊一塊田插起,插到最後,中間的兩塊田都空著。一連好幾日,都是如此。最後還是十斤子先說了話:“我們都插得稀一點。”
這天,兩人只隔了一條田埂插到一塊兒來了。三柳從懷裡掏出兩根粗細適中的鴨毛管給十斤子,說這是蔓從她家鴨身上取下的,讓帶給他穿蚯蚓用。十斤子看了看,心裡很喜歡。
論插卡抓泥鰍,十斤子自然比三柳有經驗多了。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