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凡攬進懷裡:“媽不怪你,不怪,要怪就怪老天作弄,讓他們流浪了二十八年,我的心都碎了……”
“他們在哪兒?我們去接他們回家,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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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裡。胡伯正背對著我們蹲在地上剪草,他聽見了我們的腳步聲,但是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問著:“慕揚,是你回來了嗎?”
見沒人說話,他轉過身子來看,他的視線落在啟凡父親的臉上停住了,一動也不動,他慢慢的站起身,然後用力的甩了甩頭,伸手揉著眼睛,再看啟凡父親的時候,他的眼睛裡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從不敢相信到不確定再轉變為激動,他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嘴唇顫抖著,什麼也沒說出來。
然後,他丟掉手裡的剪刀,踉踉蹌蹌的奔跑過來,四隻手緊緊的交握在一起,他們老淚縱橫,萬語千言揉成同樣的一句話:“老了!我們都老了!”
外面的聲響驚動了房間裡的人,房門開了,安依雲扶著方萍走了出來,當方萍跟啟凡父母的眼光交織在一起的時候,時間彷彿凝固了。這樣沉寂,讓人不安的狀態,預示著一場隨時可能爆發的燎燒,而啟凡的父親一聲包含了萬種情緒的“方萍!”,便是那條引線。
她搖著頭,喃喃自語:“不,不是的,不是真的……”驚駭臻至極點,她驟然爆發出撕裂般的吼叫:“不!這不是真的!不是!你們為什麼不放過我?我都逃到這兒來了,逃了二十八年了,你們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胡伯!快把他們趕出去!快!我不要見到他們!他們會害死我的!不要!”話音剛落,她又象上次一樣,由於激動過度,暈了過去。
啟凡的父母望著癱軟在胡伯懷裡的方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怎麼會是這樣?他們沒想到事隔二十八年,積聚在方萍心裡的怨恨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變得如此深。他們更沒有想到經歷了半生的離別再度重逢,對方萍卻是這樣的痛不欲生。
“這麼多年,你們是怎麼過來的?”啟凡的父親問胡伯。
胡伯牽動著嘴唇,滿是皺紋的臉上寫著許多的無奈,他說:“那晚,我跳下江以後,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會游泳,沒一會兒我就失去了知覺,醒來的時候,竟意外的看見方萍,哦,我們在外面都以兄妹相稱,這麼多年直呼她的名字習慣了,我們被住在江邊的一對夫婦救了,因為當時方萍剛生完依雲不久,身體還很弱,所以我們就暫時住在他們家,沒多久那男人在一次意外中翻了船,女人第二天就跟著跳了江,丟下了一個還不滿週歲的兒子。我跟方萍帶著他們的孩子開始流浪,我在無意間發現了這幢空著的房子,於是我們決定在這裡住下了,誰知道去年的一次偶然,居然碰到了老爺子,沒多久依雲就找來了,總算讓方萍有了安慰,唉……”
胡伯只用了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概括了二十八年的苦楚和辛酸,很難想象他是怎樣自己養活了方萍跟胡慕揚,沒猜錯的話,胡慕揚應該就是當年救了他們的那對夫婦留下來的兒子。
“你們就沒想過要來找我們嗎?”
“想過,做夢都想,可是方萍……你是知道她脾氣的,她太要強了。”說完,胡伯看了啟凡的母親一眼。
“胡伯,你們誤會秀株了,不是她把方萍推下去的,她是想救方萍的。”
胡伯長嘆了一口氣,平靜的說著:“誤不誤會都不重要了,這麼多年了,再過幾年我們都是要進黃土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恨的,方萍就是拐不過那個彎。”
說到這兒,方萍已經醒了過來,她一翻身坐了起來,起初,她看見啟凡的父母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其實,從安依雲找到這兒來的第一天,她就應該能料到會有今天,她只是不願去面對,她解不開心裡的那個結。尤其對啟凡的母親,她一直以為是啟凡的母親讓自己失去一切,她內在的重創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