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張張滿是歡笑的臉龐映的他的眼中,不知為何,在放下這份報告的時候,朱宜鋒的的心底突然湧起一陣悲涼之意,在這一瞬間,他真正理解了魯迅筆下的那句話。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原本發生在長沙的事情,極有可能演變成為一場民亂,但是在槍口下,在刺刀的威逼下,民變沒有發生,之前看似大義凜然的人們,在刺刀的威逼下,步步退縮,最終全被逮捕。
當那些人被逮捕的時候,周圍沒有人去同情他們,儘管幾十分鐘前,他們還曾為其歡呼叫好,而幾十分鐘後,他們卻站到了地方官廳的一邊,為憲兵叫起好來,同樣的一群人,同樣的一群看客。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人們!
“這就是我的同胞啊!”
想弟那些麻木不仁的同胞們,朱宜鋒於心底長嘆著,在他的長嘆聲中,卻傳來的胡林翼的話語。
“季高這件事幹的漂亮,一槍未放,一人未傷,能將此民亂苗頭剎下,更能令湘省百姓知曉法令,將來再不敢言毀洋機,這艘船……燒的值!”
在為左季高叫好之餘,胡林翼又試探著問道。
“大都督,現在此事已了,不知大都督對此可有何訓示?”
胡林翼的問題讓朱宜鋒微微一愣,片刻後才說道。
“季高身為地方長官,未曾插手司法之事,本督又焉能插手此時,我相信湖南提刑使會依律處理好此事!”
嘴上這般說著,朱宜鋒又特意補充道。
“李宏禮處置此事處理的很好,戰時毀損官廳財物,實屬叛亂之舉!當軍法從事!既然如此,我看此事不應再由地方負責!”
“啊……”
睜大眼睛,在這一瞬間,胡林翼後悔了,他之所以後悔是因為他了解督府的體制,若是由提刑使負責,其罪既是以大清律為議處,也就是刑徒數年,並課以罰金,可若是改由軍法審理,那等待這些人的必然是死路一條。
“大都督,臣以為,如以軍法事,是否太過嚴苛?”
無論那些書生是不是自己的同鄉,胡林翼都覺得自己應該替他們說話,畢竟這牽涉到數十人的性命。
“嚴苛?”
冷笑著,朱宜鋒拿著桌上的毛筆,一邊寫字一邊說道。
“亂世當用重典,今時不以鐵腕行以嚴律,他日百姓何以信法?況且,今日他們敢借口為民焚燒輪船,明日他們便敢毀以工廠,這股風必須要剎下來,誰……”
話聲微頓,抬起頭來的時候,朱宜鋒的目中盡是冷色。
“膽敢如此,非殺不可!”
如果沒有郭嵩燾的那日的點醒,面對長沙之事朱宜鋒只會覺得保守勢力委實太過強大,為了地方的穩定,他甚至會選擇妥協,畢竟現在正是打天下的時候,他要穩定,要讓步,以便將來爭取天下。
可是經由郭嵩燾點醒之後,對歷史的反思之中,使得他明白一個道理,在變革的過程中,任何阻力的產生,不過只是考驗著領導者的決心罷了,這也是變法能否成功的關鍵因素。
保守的勢力看似強大,實際上,最為強大的並不是保守勢力,而是那些投機之徒,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次變革之中,總是由極少數領先於時代的遠見卓識的人們推動,而同樣也會有一些守舊的人們試圖阻擋,但是勢力最為強大並不是他們,而是那些投機之徒,也就是所謂的現實主義者,所謂的******。
就像那部電影中的“鵝城百姓”一樣,“誰贏他們幫誰”,那些******會觀察、會去看,最終他們會根據現實做出選擇,而什麼是現實,領導者的決心!
“大都督……”
不等胡林翼繼續勸說下去,朱宜鋒抬眼看著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