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唇沒有一絲血色,眼裡埋葬著深深的怨毒與絕望。
唇輕啟,呼吸間已能感覺到藥湯的溫熱,誘惑著他喝下。
“等等!”
在這寂靜的好像都能聽見風聲的夜裡,女子清脆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甚至還帶著幾分尖銳與刺耳,宮人們只看見一個緋色的身影裙帶當風,一晃而過。
“公主殿下!”宮人們深深的伏低了身子,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
靖安像是匆匆趕來,蓬鬆的烏髮只用一根白玉簪子鬆散的挽著,裡面是一條緋色的齊胸襦裙,外罩一件絳紅色大袖衫,神情冷凝。
隨行的宮人一路小跑才跟上她的腳步,直到臺階前才頓下腳步,巧兒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靖安身側,展開黑色的斗篷為她披上,這才靜默是退到了一旁。
“皇姐。”楚顏終歸還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再抬頭已斂下了眼中所有的情緒,笑得美麗而無害,彷彿那樣深入骨髓的怨毒從來都不曾出現在他的身上,彷彿後背上因為疼痛而滲出的冷汗都不存在一般。
靖安卻只是冷冷地盯著他手上的那碗藥,心思百轉千回。即便是外祖暗地裡傳話給她說是那藥物並無異樣,只是些強身健體的補藥,她的心中卻還是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可具體是哪裡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了。
“阿顏,可是哪裡不適?”她問得認真,微微挑起的眉眼透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凌厲。
“皇姐…”楚顏揉揉眉心,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子慵懶散漫的味道來,隨手將藥碗放在了一旁的托盤上,溫熱的藥液濺上他素白的衣袖,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分明有瞬間的僵滯。只是此刻靖安所有的心思都懸在那碗藥上,並未注意到。
“去將奉藥的太醫帶來,我有話要問!”
“太子殿下千歲,公主殿下萬安。”跪在冰冷臺階上的中年男子是今日的值夜太醫。
靖安冷冷地覷著他,慢慢的走到楚顏身側,端起他才放下不久的藥碗,纖白的手指閒散的把玩著碧色的碗身,神情卻分外冷凝。
“這是什麼藥?治的又是什麼病?為何讓太子殿下用了這樣久?。”
她問得漫不經心,可一字一句都無不讓跪在階下的太醫汗溼中衣。
“回稟殿下,都是些固本培元,強身健體的補藥而已,具體的方子在太醫局裡都有記冊。”太醫擦擦額上的汗,急忙回道。
“啪!”碧色的藥碗狠狠砸在了冷硬的石階上,碎玉四濺的聲音在這樣靜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清脆,碎玉隨著臺階叮叮噹噹的一路往下滾,褐色的藥汁大半都濺上了太醫局的官服。
“無能!雖是固本培元,但是是藥三分毒太醫局的人不會不知道吧,既然不堪大用那為何還要不斷呈上來!”靖安聲音冰冷到極致,誰知道這一碗碗藥有沒有動過手腳,尤其是那種日久天長才見成效的呢?阿顏的位子不知道有多少名義上的兄弟在明裡暗裡的惦記著。
“皇姐…”許久沒有出聲的楚顏輕輕喚了聲,打斷了靖安還想出口的話。
“章太醫先下去吧!”聽到太子顏開口,章太醫才緩緩鬆了口氣,起身行禮告退。
“阿顏!”靖安不甚贊同的低斥道,卻被他抓住了手腕,他抓的那樣緊,只是這樣涼的夜,他的手心裡竟似有汗一般,隔著輕薄的衣衫傳來一陣溼膩和灼熱。
靖安終歸還是無奈的拉著楚顏走進了東宮殿。
宮人撥亮了殿裡的燈火,靖安扯過軟塌上的外袍丟給楚顏,板著一張臉坐在一旁,仍是薄怒未消。
楚顏扶著桌子坐下,低垂的眉眼下是隱忍的痛楚,額上滲出一層薄汗,他拿過桌上的茶盞,手卻控制不住的輕抖,錐心般的疼痛不斷侵蝕著他的意志,眼前是不斷晃動的燭火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