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給沈棠算了一筆賬。
以當下的田畝產出,按照生活的最低標準,三畝到四畝劣田能養活一人。這還得是賦稅不高、稅目不雜,若田租、口賦、算賦、徭役之類的累加,庶民壓力相當重。
基本在餓死和餓不死的邊緣橫跳。
現在忽略其他因素,只算一畝田的平均產出,一個人頭需要種四畝田能活,沈棠從四寶郡帶來庶民、收編的兵卒、趙奉的一千人,約五千人,最低標準要耕種兩萬畝!
除了這些人,浮姑城原先的自耕農、沒有自家田地的佃農……零零總總合計也有萬餘人……浮姑城這幾家聯手,佔了河尹境內六成田地,留在庶民手中的多是劣田。
倘若加上稅……
莫說四畝田,再加兩畝都夠嗆。
看著顧池給出的算式,沈棠整個人幾乎要麻得魂飛天外——她是在看顧池算賬?
不,她看的是自己的“貧窮”!
忍著要爆炸的腦仁兒,揉額頭。
顧池敏銳注意到她的不適。。
關心道:“主公可有在聽?”
沈棠:“在聽呢,在聽呢……只是吧,我聽得有些頭疼,那種感覺很微妙、很難以言喻,就好像有八百個公西仇圍毆我一個,對著我拳打腳踢,打得我眼冒金星……”
關鍵是這些賬目都是用文字記錄的,又是豎版,從右往左,密密麻麻擠在一塊兒,那個閱讀體驗的滋味,簡直堪稱銷魂一般的“爽”!當即能翻白眼吐白沫的程度!
這種辦公條件?
呵呵,工作效率低真不是她摸魚!
越看越生氣、越看越冒火!
繼續下去,她怕是要英年早禿。
顧池嘴角抽了抽。
“……英年早……禿?”
“就是禿頭!每個中年男女都要面臨的中年危機,只是有些人能有幸提前體驗。”
例如自己。
沈棠已經能預見自己頭髮大把大把掉的未來!她準備跟顧池打一個商量,再開開墾荒田之前要不要改革一下記賬的方式。
全靠一個字一個字去記錄——諸如,xx年xx日,浮姑城xx處田x頃x畝,稅xx石;或者xx年xx日,浮姑城xx處x戶x人,稅xx——那得搞到何年何月?
寫得人累,看得人累。
回頭出了啥事兒要查賬……
呵呵,查賬核對也能累吐血。
不搞記賬改革,根本對不起她頭頂鋥光瓦亮的女主光環!搞好了,幸福你我他!
顧池:“……”
沈棠的心聲一向是又快又急又多又複雜,成堆廢話之中摻雜一兩句重要資訊,饒是顧池也不能完全捋清楚她究竟說了什麼。但有一點他懂, 主公想改記賬方式。
他溫和道:“願聞其詳。”
沈棠取來幾片空白的竹片——當下雖有造紙術, 但紙張產出並不多, 仍屬於比較奢侈的消費品,這跟人工成本、原料成本以及技術水平有關係。沈棠只是一個窮苦郡守,哪怕靠著抄家一夜暴富, 但距離紙張自由仍有一段距離,辦公仍以竹簡為主。
只要思想不滑坡, 辦法總比困難多, 沈棠將竹片之間的間隙當做表格的“豎”, 再用刻刀畫出“橫”,最後就是簡易的竹簡表格。鑑於文字比劃比較多, 便以數字替代。
沈棠將文字對應的數字一一列好。
“你看,這樣不就清晰了?”
顧池取來看了看,發現這種東西除了閱讀習慣有些彆扭, 記賬的確方便又簡單, 不僅方便記錄也方便之後的核算, 只是——
他指標見血:“容易造假。”
插入一個數字也不容易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