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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私塾夫子,人家小崔也是桃李滿縣。
崔孝始終一語不發,雙手捂著臉,恨不得將整個人團成一團,門外的崔止也感覺整個人麻了。要是沒聽錯的話,克五剛剛喊老岳父“崔善孝”?巧了,這名字他很熟悉。
西南諸國過去這些年明裡暗裡小動作不斷,挖坑讓人跳,包括但不限於掏錢收買賄賂與西南毗鄰的郡縣官吏,讓腐敗怠政從基層開始,收買拉攏本地士族跟官府對著幹。
一開始有點兒效果。
但很快訊息就會傳到御史臺。
效率之高,一度讓人懷疑這是御史臺養寇自重。給康國使絆子這塊,崔止作為西南分社主社有參與,作為崔氏家主也有參與。康國境內民生髮展太快,什麼生意都要插上一腳,以養珠為例,這塊就動了崔氏的蛋糕,康國還在馬不停蹄修造陸路、開通河路,幾乎能預料日後的影響範圍。崔氏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崔止在這方面做了充足瞭解。
順藤摸瓜查到監察御史崔孝頭上。
崔孝此人,寂寂無聞,曾效力於吳賢帳下,跟秦禮趙奉關係不錯,只是多年沒什麼建樹不曾被吳賢啟用。離開吳賢投奔了沈棠,不算元老重臣,但總比待在吳賢帳下閒到摳腳好得多。作為監察御史常年奔波在外,在外名聲不大,若非刻意調查也不知此人。
這些都是對外能簡單查到的訊息。
在眾神會渠道,崔止還有其他發現。
現在看來,眾神會這個渠道也不是萬能,否則崔止也不會到現在才知道人家不僅是康國的監察御史,還是他名義上的老岳父。再看克五的反應,父女倆上一次見面肯定不是二十多年前!崔徽一早就知道生父在康國效力。
意識到這點,再聯絡崔徽和離多年再歸家,目的怕是比他想象中還要深。只是其中真相,他這會兒不想深究,至少不能在岳母靈前翻舊賬。崔止整理好思緒,將齊衰遞給精神好轉一些的老岳父:“斯人已逝,岳父節哀。”
說完,他自己先怔愣。
二人在山道上,他對自己說的話被原封不動還了回去,這是何等讓人唏噓的畫面?
崔孝看著溼透的掌心不言語。
崔止只能將喪服放在一邊。
“你母親遭遇前後,仔細說來。”
剛才在山道上說得不清楚,許多細節並未提及,現在成了一家人,沒什麼避諱的。
崔徽嘆氣說完全程,崔止就看到他這位天降老岳父喉間溢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呼呼動靜,眼睛落淚更兇,唇角卻勾起生硬怪異的弧度。單手捂著眼睛,動作從靠著供桌癱坐緩緩改為前屈跪地俯首,額頭抵著粗糲磚石。
咚咚咚——
磕碰一下重過一下。
他的反應連一對兒女也發覺不對勁。
一刻鐘後,崔孝才被兒子勸住,整張臉加速灰敗。崔止細心發現對方鬢角髮絲不知何時白了好大一片。崔孝推開兒子攙扶,朝著棺材踉蹌幾步,抬手緩緩將棺蓋推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棺中住持六十出頭,肌膚也早沒了年輕時候的白皙緊緻,臉上是歲月留下的刻痕,只能從眉眼依稀看出崔孝曾經熟悉的模樣:“原來,你老了是這模樣。”
“與我想象不同。”
記憶中的妻子是岳丈一手養大的“兒子”,縱馬馳騁山野如平地,岳丈直至臨終也遺憾她是女兒身。若是男兒,能少吃許多的苦頭。崔孝也以為悍婆娘老了也是悍婆娘。
何曾想她會慈眉善目至此。
崔孝手指撫過她的眉眼。
眼前浮現的卻是過往恩愛的每一幕。
“我該來找你的,哪怕阿姊不見我。”
歲月如流水,一去不復返,人生匆匆也就幾十載,自己居然浪費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