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眾人都看自己,目光或戲謔、或看熱鬧、或不屑一顧,苗淑反應過來剛才口氣有些衝,得罪對方怕是處境更艱難。便不得不緩和情緒,但說出來的話依舊帶刺。 她並非聽不進逆耳忠言。 只是聽不得旁人吹噓沈棠。 “依照主簿所言,沈賊行事周全,思慮詳盡,不會做出自毀長城之事。那麼,城外兩萬兵馬便不可能有伙伕充數。不然沈賊這麼做有甚好處?拉著帳下萬餘精銳攻打四寶郡,給吾等送軍功?”苗淑將主簿的話原封不動送回去。沈棠也是人,難道就不會犯錯? 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荀定聽完險些笑出聲。 照此分析,隴舞郡後防守衛森嚴,前線兩萬精銳不摻水,但這兩個結果存在衝突。 多出來的萬把精銳從何而來? 從天而降還是憑空產生? 亦或者跟誰借來的? 剛想完,便聽苗淑道:“二者虛虛實實,必然有一個是假的,混淆吾等視聽……” 那主簿看著好涵養,被苗淑當著眾人的面嗆聲也不惱怒,語調平緩如昔,毫無波瀾起伏:“為何不能是沈賊與人借兵?諸君可還記得,此子當年在孝城一戰結交眾多豪傑名流。此番要對吾等動武,自覺兵馬不足,暗中尋人借兵並非沒有可能……不是麼?” 荀定暗中觀察二人。 與其說這文士好涵養,倒不如說他眼中根本沒有苗淑,自然也不在意她情緒如何。 苗淑冷笑:“當年孝城盟友,除了兵敗身死的,剩下的全部加入屠龍局,一心一意對抗暴主鄭喬。論親疏遠近,他們如今俱是主公盟友,如何會背棄盟約襄助外人?” 不可能有人借兵給沈棠。 再者,時間上也來不及。 所以—— 眾人的問題不免又繞了回來。 兩個猜測,哪個虛,哪個實? 就在秋丞沉吟不定的時候,荀定這個編外人員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道:“印證這點還不容易?人家兩萬兵馬不就在城下十里外等著?與其交手,不就能一探虛實?” 目下火燒眉毛了,還爭辯這些? 公西仇那廝有些話還是有道理的,這些高門大戶出來的,就喜歡搞這些花裡胡哨。 屁用沒有! 依照荀定的脾氣,這會兒直接整裝待發,點齊兵馬,派遣精銳嚴守城池,自己再率兵出城跟沈棠主力一較高低。是強是弱、是虛是實,過手便知,光顱內風暴有意義? 猜來猜去猜錯了多尷尬? 眾人:“……” 荀定表情懷疑:“額,荀某失言了?” 這些人莫不是將沈棠忘了吧? 忘記倒不至於,但確實沒足夠重視。 從進攻南玉縣糧倉就看得出,他們習慣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審視沈棠。骨子裡帶著高門出身對草臺班子的鄙夷,即便沈棠後來小露兩手,仍未能完全打消他們的傲慢。 臨山縣,城牆。 秋丞正顏厲色,率人登上城樓。站定,向沈棠大軍方向眺望。雖有夜色阻礙,仍能看到遠處連成一片的旗幟。密密麻麻,迎風而動。空氣也被染上無言的肅殺氣息。 他又低頭看了眼牆垛。 冷風灌面,旗幟獵獵。 四寶郡是個戰事頻發的地方,臨山縣城牆也跟著幾經戰火。雖有修繕,但幾番縫補仍能看出戰火摧殘後的痕跡。牆面坑窪,城牆不是這裡缺了角,便是那裡豁了口。 前方訊息隨著斥候一一傳來。 沈棠大軍似乎沒直接幹架的意思,反而在十里外埋鍋造飯。炊煙裊裊,米香四溢,一片人間煙火氣息。擱在秋丞這邊等同於挑釁,粗俗翻譯便是——【小崽子,彆著急,等你老子吃口飯。倘若等不及,你可以現在打過來,不然就等老子吃飽了打過去。】 秋丞不動聲色,其他人也未出聲。 苗淑便問:“他們軍陣如何?” 倘若陣型散漫,便有可乘之機。 飽食一頓會讓人精神慵懶放鬆。 在這麼近的距離埋鍋造飯,心大。 斥候抱拳低頭回稟。 “秩序儼然,整齊統一。” 即便是這麼輕鬆的氛圍之下,沈棠大軍也不見鬆懈,逼得斥候都不敢離得太近。 苗淑再問:“全軍上下,皆是如此?” 倘若真有濫竽充數的庶民伙伕,他們不曾接受正統的操練,行動上自然無法與令行禁止的精銳同步,看著就非常扎眼,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