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什麼都想到了——她手邊還有另一封信,正是來自保齡侯府,正是悄悄麼麼的偷溜出來的與提帕詩差不多的,正是湘雲幾經輾轉託人送來的。
看得出湘雲快急哭了,心裡頭筆走龍蛇,快要飛起來的的字兒連起來,就是劈頭蓋臉地一頓問,寶姐姐到底怎麼樣了?
黛玉又能如何回答?只是嘆了一聲,緩緩起身,將湘雲的信扔進熏籠子燒了,薰香裡不由摻合上了淡淡的墨香。
又沒有取紙筆,黛玉想了想,將寶釵的信原樣塞進了湘雲的信封,又取了個鎮紙壓著。暫且不能送回去,就如寶姐姐所說,等雲涯的冊封禮行完,趁著年節必然要走動的時候,再把這封信送給湘雲。
看看窗外,已經是正午時分。寶釵在信裡告知,她乘船連夜離開。黛玉咬著牙,將信又拿出來,跟誰賭氣似的用指甲狠狠劃了幾下,又再給塞回去:“寶姐姐還真是……總是這樣。”
最後一封信送給了她,卻不讓她去送送。真不知是防著,還是怕著,抑或著,實在無情。
黛玉不知道,她沒趕上去送,可她家哥哥,被人三更半夜地揪到了碼頭邊上,遠遠看著帆船頂著月光離開。
林霽風打著哈欠,困得想哭,無奈得更是想跳進水裡洗一把,來確認自己沒在做夢:“自己來送也就算了,拖我們一起叫個什麼事兒啊!”水溶是閒王,他可是有實職的官兒,天亮了還要去鴻臚寺坐班呢!
所謂“我們”——誤交損友,被硬生生從被窩裡頭拖出來的,還有景襄侯蕭若繁。不過人家沉穩且風度翩翩,吹著清晨的冷風,看著不遠處的碼頭:“來都來了,還不如看著。”
——看什麼?
自然是看他們的“君子之交”,北靜王殿下,連夜的趕來碼頭送別“孽緣知己”,薛寶釵姑娘。
薛蟠剛死,這走水路的還是艘靈船。不過北靜王殿下一向不在乎這些,林霽風至今還記得,人家可是能替小妾戴孝,還穿著身孝衣上茶樓喝茶聽戲賞曲兒。
月明星稀,因為太冷,連烏雀都戰戰兢兢著。真不是個好時候,偏偏那罪魁禍首還在碼頭上面送人,林霽風乾脆蹲下了,又一茬沒一茬地跟蕭若繁八卦:“你說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以他的個性,真想娶,早就下聘了,還能拖得這麼尷尬。”
“你都不知,我怎麼會知道。”蕭若繁瞥他一眼,好笑,“若我與他是‘益友’,你與他就是‘知音’,知音都一頭霧水,益友就只能‘忠言逆耳’了。”
林霽風抬頭,看人家蕭侯爺一身清爽、溫文爾雅,不由挑起眉毛:“忠言逆耳?呵,看來你是真不看好。”
蕭若繁搖搖頭,只有四個字:“齊大非偶。”
正說著,靈船緩緩開走,卻不見水溶——林霽風趕緊跳起來:“他哪兒去了?別是跳上船跟著走了吧?”
別說荒唐,這天底下就沒他北靜王幹不出的事兒!
蕭若繁也變了臉色,當即要到碼頭尋人,幸虧身後及時傳來一聲戲謔:“我又不是猴子。”
“你沒跟著走啊。”兩個損友總算把心嚥到肚子裡頭去了,蕭若繁搖搖頭,對旁邊使個眼色兒——林霽風仗著自己一向沒臉沒皮,毫不客氣,開口就問:“都這樣了,給個準話,你到底對人家是怎麼想的!”
水溶好笑,看他困處的一對熊貓眼兒,也爽快:“救她一次是巧合,救她兩次……我本是真想‘隨緣’的。”
“那現在呢?”說“本是”,那意思,現在不想隨緣的意思嘍。
水溶聳聳肩:“人家從來看不上我,沒辦法。”
“這樣最好。”蕭若繁終於接下話,滿是不贊同,“這姑娘,跟你真是不配。”
“這麼說?”連林霽風都好奇,蕭侯爺一向溫和圓滑,可很少把話說得這麼直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