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進在街上拔足狂奔,將那些叫他心智動搖的呼喊拋之腦後。
再一次撞開一個罵罵咧咧的路人後,蔣進終於來到了一個安靜偏僻的尾巷。
這處尾巷,牆壁表層覆蓋了一層絨絨的青苔。
每一塊磚石上,都有著不同的風化殘缺痕跡。
然而即便是這樣偏僻的巷子,卻都沒有蔣進記憶中,應有的尿騷味和便溺痕跡——這樣的偏僻尾巷本該名為巷子,寫做廁所。
但此處,卻沒有蔣進習慣的,那種浸透石板的臭味,只有青苔的淡淡生草氣味。
蔣進無頭蒼蠅似的一路跑過了大半座城,他一手撐在牆壁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粗糲的手指按在生滿青苔的牆壁上,所觸溼潤、微涼、絨絨的手感,清晰的透過指尖傳遞到大腦。
這樣的感覺太過真實,蔣進心中又動搖了幾分。
那些人說他是腦子糊塗了。
究竟哪一邊是真,哪一邊是假?
蔣進忽的想到些什麼,他摸索著去摸自己的眼睛。
手上還帶著青苔的微綠汁液和生澀的氣味。
蔣進顧不得其他,左手的中指和拇指將眼皮撐開,右手的食指緩緩的觸上了自己的眼球。
他還記得趙鯉給他解釋過,什麼是鬼遮眼什麼是鬼遮耳。仟千仦哾
他還記得,那中了鬼遮眼的人,眼球上的一層翳殼。
食指按在眼球上,觸感光滑,有微微的彈性。
蔣進感覺眼睛有些火辣辣的刺痛,也不知是因為手指上的繭子,還是因為手指上青苔的汁液。
蔣進臉上的期待神情頓住。
他本期望可以找到證明自己身在幻境的證據,然而指尖所觸的,是眼球光滑的表面。
轉動眼球時,指尖便能感覺到一陣滑滑的蠕動。
但,沒有翳殼,眼球表面光滑……而正常!
蔣進露出崩潰、迷茫的神色,在尋找證據失敗的這一刻,他不可避免的生出些疑慮。
難道他真的只是腦子迷糊,得了癔症嗎?
可是腦中的記憶實在太過真實完整。
他猛然抬手,伸出尾指挖向自己的耳朵眼。
先前那人的耳朵裡,塞滿了溼漉漉的頭髮。
蔣進的入獄後,可沒誰回去管一個囚犯的衛生問題,指甲長長便自己咬掉。
小指指甲便被他咬得光禿禿的,呈現鋸齒的弧度。
這樣的指甲,摳挖在耳朵柔嫩的耳道上,帶出強烈痛感。
但蔣進恍若未覺,不停的向著小指施加力道,向裡面探去,想要證明自己的耳朵深處,藏在一團蠕動的頭髮,想要將那東西摳挖出來。
然,他的意圖再次破滅。
被挖破的耳朵流出鮮血,將小指沾溼,巨大的痛感提醒蔣進,他的耳朵裡沒有東西。
“不可能!不可能!”蔣進失神跪倒在地,一線血色從他的耳朵流出,順著脖頸淌下。
蔣進心中的質疑再次加深。
或許,是小指太短,沒有夠到?
這個念頭出現在蔣進的腦海,他面上一喜,抬頭四處張望,在牆角看見了一根幹掉的草杆。
他好似得了什麼至寶,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牆角撿起那根草杆。
隨意的兩指之間抹去草杆上的毛刺,他右手執著草杆,小心的朝著耳朵探去。
草稈的尖端,沿著耳道前伸,暢通無阻的刺到了耳膜前。
蔣進忍住尖銳的疼痛,右手指尖搓動,轉動草杆,在耳中換著角度掏挖。
最終他失望了。
尖端被濡濡鮮血打溼的草稈掉落在地。
蔣進失神的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