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不住了。”
趙鯉踏著那怪物化成的黑灰,吮著舌尖呢喃。
“必須得拜託御醫,把西瓜霜琢磨出來。”
每次咬完舌頭,都要生潰瘍,幾日吃飯不香。
長此以往實在不是辦法。
趙鯉思維發散了一下,看向腳邊的灰。
這是一種常年積怨所化的精怪。
有言道,有些人怨氣比鬼重。
常年怨氣沖天的地方,都愛生出這種玩意。
加班人的工位,學生的書桌,這玩意並不是什麼少見且難對付的東西。
相比起山精木靈,它要惡意得多。
最擅以幻覺折騰驚嚇於人,且性格嗜殺惡劣。
方才變故一聲,趙鯉立刻咬破舌尖,保持了清明。
不過也多虧了這玩意,趙鯉明白了一些東西,得到了相當重要的線索。
關於孫農。
地上的屍偶,只怕不是孫農製造的最佳愛侶。
而是……他自己幻想的某種化身。
孫農的精神出現了問題。
少年時期的宮廷生活,讓他經歷了一些事情,對性別認知錯亂。
被瞧不起的無根之人,心中生出隱秘的念頭——或許身為女子,可避免這斷根流離之苦。
趙鯉看向地上的屍偶,嘆了口氣。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只有苦難永恆。
孫農在大景這種男權社會,被鄙視是不孝無根之人。
就算回到家鄉,也進不得祠堂。
是男非男的苦難,讓他搖擺在兩種性別之間。
一方面想生成女兒身逃避,給假想的自己萬般寵愛,卻又覺羞恥,受限於世俗眼光。
一方面也想重造陽道,做個真男人,全著身子進祠堂為爹孃上香。
這種撕扯,讓晚年的孫農在遇上林知後,被完全操縱。
大抵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一個大半人生無劣跡的善人,晚年性格突變。
趙鯉心中猜測不停,手上動作也不停。
她扯來一端錦緞遮在地上無面的屍偶上。
接著大步走出了這間屋子。
不論她的猜測是不是真,這具屍偶不能留。
屋中滿是緞子,吹燃火摺子隨意一點。
這間院子,便燃起熊熊大火。
未免管家孫福和那瘦長怪婦來添亂,趙鯉背對著熊熊燃起的火焰,疾步離開。
大火熊熊燃燒。
孫府中,無數屍皮偶無聲站立。
趙鯉與他們擦身而過。
終到了孫農的住處。
相比起擺放屍偶的院子,孫農的這處住處十分樸素。
樸素到近乎寡淡。
院門與稍有家資的農人家庭沒有區別。
趙鯉照舊想翻牆而入,踩著屋簷來到院中。
不料,手剛剛攀上牆垣,就聽見屋中有人道:“是哪位貴客?”
“好生進來吧,莫爬牆摔了跟頭。”
說話的蒼老男聲語氣平穩又親和。
與幻影中癲狂唱戲,在牆上摳抓時全然不同。
趙鯉一頓,放下了手,走到門前。
院門沒有關緊,一推就開。
趙鯉手搭刀柄之上,緩緩走進院中。
對面大大方方,她也不能失了風度。
若是……能直接宰了孫農,倒也不失為好辦法。
趙鯉心中念頭百轉千回,便見堂屋中獨坐的老者。
平心而論,眼前這穿著布衣的老者氣度極佳。
淡笑著沒有半點喪心病狂的跡象。
如孫元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