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皇帝,不論後世說他心胸開闊,善於用人也好;說他心地偏狹、懷疑心重也好。的確事實上,他和幾位開國元勳,如蕭何、韓信等人,也總是磨擦不斷。輕者如蕭何,多次懷疑他,只不過蕭何圓滑,聽身邊謀士的建議,每次都化險為夷,終於未曾與劉邦公開決裂。韓信就恰恰相反,這位為劉邦打天下的最傑出的大將軍,卻始終得不到劉邦的信任。劉邦多次奪他的兵權,多次想殺掉他,最終被呂后殺掉,劉邦聞訊也非常高興。
然而張良,只有張良,從劉邦起事不久就為他出謀劃策,直到東征黥布還為他病傅太子,自始至終在史料上找不到猜忌不和、不被信任與不放心的記錄。這在二十五史中是極為罕見的現象,也許只有劉備和諸葛亮的關係可以與之相比。因此,他們既是君臣,也是故交知己。
在屺橋的拂曉,當黃石老人授之以《太公兵法》,給他指明瞭做“帝者師”的終極目標後,命運安排他與劉邦而不是項羽會合了。這樣。一是他碰上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歷史機遇,二是他選準了有資格由他充當“師”的“帝者”,這就是劉邦,三是他也確實教出了一個“帝者”,而與這個“帝者”合作得那般善始善終。
然而他們這種合作又不象諸葛亮與劉備,君王臨死還要託孤,這位“帝者師”還要代幼主北伐,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終於以悲劇告終。
有趣的是,張良和劉邦由於相知甚深,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他們既不是反目成仇,也不是難分難捨,而是人各有志,不加勉強。劉邦深知張良有歸隱之意,他成全了他。因此在劉邦的臨終囑咐中,能安劉氏江山者,他點了王陵、陳平、周勃,卻沒有點張良,他尊重張良的選擇。劉邦的最後幾年,除皇上有所求之外,他基本上不過問朝政,是個“逍遙派”,淡泊功名利祿,願從赤松子逍遙去了。
所以說張良生命的一半是劉邦,他與劉邦是人生追求上的比翼鳥,這話是不假的。
劉邦作為皇上駕崩,有人是因為身為皇親國戚,哭自己失去靠山;有人是因為身為功臣,感恩於封賞。而張良的悲傷和慟哭,是生命之火共同燃燒的火炬熄滅了,這是從權勢和利祿的角度難以理解的。
他終日坐在那尊宛若人形的黃石的泉水邊,無言獨坐。他終於撫琴吟唱起來——
死生契闊,[譯文]生和死都在一塊,
與子成說:我和你誓言不改:
執子之手,讓咱倆手兒相挽,
與子偕老。活到老永不分開。
于嗟闊兮,如今是地角天涯,
于嗟洵分,如今是長離永別,
不我信兮!說什麼都成空話!
不我活兮!想回家怎得回家!
劉邦起事兩年後稱漢王,稱漢王五年後稱帝,稱帝八年後死去,終年六十三歲。
張良從下邳城外初識劉邦傾心夜談開始,到劉邦晏駕長樂宮,也就不過這麼十四年的歷史。十四年的交往在人生中是十分短暫的。然而這十四年,不僅對於劉邦和張良,而且對於古代的中國歷史,都是最精彩、最激烈。最關鍵的十四年。
如今,這位與張良死生契闊的人終於去了。
他的生命的一半已經埋進了墳墓
第32章 午夜,皓月中天
已經大權在握的呂雉,最大的遺憾就是兒子惠帝的柔弱,如何才能起衰振懦?當她正想借重張良出山的時候,在一個皓月中天的午夜,這位學道輕舉者的靈魂,化作一縷青煙飄然而去了。
在劉邦治喪期間,陳平前來造訪,張良不能不見。
張良對劉邦的悼念,是個人真摯的深情的心祭,他不願參加朝廷按繁瑣禮儀舉行的儀式,尤其不願參加由呂后操縱主持的儀式,他覺得這簡直是對亡者的褻瀆。劉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