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袤的黑地上,沒有任何與城市,鄉村,或者人類生活有關的跡象,遠遠望去,只有一座四向長梯簇擁的黑色高臺,凌厲地坐落於天地之間,神秘安靜,如沉睡中的巨大神靈,帶著隨時會甦醒的危險氣味。
我愣愣地看了好一陣子,老覺得那高臺上彷彿有什麼在召喚我,這種召喚非常宿命而強烈,偶爾也發生在中午十二點半和凌晨一點四十分左右,極為吵鬧,無法抗拒,無論昏睡或祈禱都不能削弱其吸引力,倘若不赤腳衝下樓到自動售貨機買一包速凍餃子來煮,就會當場因低血糖而昏厥在地。
回頭看了看毛毛兄緊緊閉上的門,再回頭看看靜得無法承受的外面世界,我雖然沒什麼自尊心,但非要人家開他不願意開的門,為我的自由原則所不允許,因此我沒什麼好選擇,掉頭向那個高臺走去。
十分鐘後,我還是在走……配樂清新愉悅:小小姑娘,清早起床……
二十分鐘我,我仍然在走……背景音樂切換:我們走在大路上,意氣風發鬥志昂揚……
一小時後……我不走了,我爬……周圍響起:蘇三,來到洪桐縣……
一個半小時後……我連爬都爬不動了……要是貝多芬在這裡,他一定會幫我放安魂曲,然後叫施瓦辛格過來把我直接埋掉。
趴在地上有進氣沒出氣,兩條腿跟被彈過的棉花一樣又松又軟,哪位家貧天寒,直接拿我去蓋就好,天然保暖,還有智慧控制功能。
而那個天殺的高臺,還是不遠不近在差不多相同的距離外,我很懷疑在我埋頭苦走的時候,該臺子也在悄悄咪咪以勻速遠離,務必使我徒勞無功,最後死於過勞走。
趴在地上終於緩過氣來,強烈的飢餓感跟隨疲倦而來,立刻席捲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顧不上這個沒著沒落的鬼地方有什麼蹊蹺,一心一意趴在地上,看有沒有什麼吃的——你知道我出身雜,沒有面包,草根也可以,沒有牛排,蚯蚓也可以……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挖啊挖啊挖啊挖,把堅硬的黑土挖了好大一個洞之後,果然發現了一條蚯蚓……金光閃閃的大蚯蚓……
這條蚯蚓,盤起來大概直徑有一米左右,全身光燦燦的,好像貼了金箔一般,腦袋又大又圓,尤其耀眼,它盤踞在地底下,正興致勃勃地幹著什麼,當我挖的洞直接到通它頭頂的時候,它斜起眼睛來看了我一眼,乾脆利落地說:“別討厭,趕緊把我埋回去。”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我看到它正在做的事情,是在下種。從嘴裡吐出小小的,看起來非常新鮮的綠色種子,均勻地分佈在深土裡,說完那句話,就不理我了,繼續幹活,種完周圍一圈,一頭扎進土裡,嘩啦尾巴一甩,就不見了。
我愣愣注視著它消失的方向,心裡沒有掀起任何波瀾——感謝萬能的洗髮水——但我的胃對形而上的世界毫無興趣,亦無感應,此時仍然咕咕作響,而且一陣一陣狂抽搐,在發出要歇斯底里大發作的預警。
我有十年沒有真正捱過餓了,而且是在如此絕望情形下捱餓,這種感覺新鮮而具有致命的殺傷力,使我的智商像一壺燒開了的水,不斷不斷蒸發出去。
因此我做了一件但凡處於我這個處境下的人都會做的事。
我把那些種子挖出來,放在手心裡,沒有做超過一分鐘的思想鬥爭,就把它們都吃掉了。跟吃西瓜子一樣。味道還不壞,透著蔬菜的清香味,汁液是鹹的,中間有一個小小的核,咬開又是甜的,嚼下去嘎吧一聲響,有點像愛哭的孩子在遙遠地方尖叫的感覺。
我邊挖邊吃,連吃了十來顆,終於感覺到肚子裡有了一點東西,有餘地爬起來拍拍屁股,準備繼續向那座永不靠近的高臺進發,看再走兩個小時會不會有什麼變化,這時候我想到其實我口袋裡藏了一本專業版的非人世界漫遊指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