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面比這種兩面夾擊更令潘心悅難受,這是她從未設想過的場景,真正是人生何處不狗血。
坐上了寧維誠的路虎,她只覺得一顆心如墜冰窟,在這樣尷尬的時間相遇,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卻並不能像張愛玲說的那樣欣慰:哦,你也在這裡嗎?似乎是一種驚喜。
而對她來說卻不是驚喜,更多的則是蒼皇。
他入獄的頭幾年,她一直盼望著如果有一天還能夠見面,她一定會像最好的時候那樣跳到他懷裡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質問他的種種不是,還會擰著他的臉頰要他扮醜;
又過了幾年,在她最悲苦的時候,她想如果還能再見面,即使不能像之前那樣親密無間,但也許會無語凝噎,彼此懂得各自眼裡的蒼涼;
最後的幾年,她等了又等,終於等來了那樣的結果,以為他們這一輩子都不會見面了,少了他的夢,穩妥的過正常的生活,生活軌跡大抵如此,只是偶爾會想,寧維誠,你過得好不好?
彷彿他只是她青春路上一個無法忘記的符號,只是證明著你曾經也青春過、悸動過,重不重逢,好像已經沒有那麼重要。
上帝永遠是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手,當你在絕望中放棄執念的時候,他卻硬生生的將他推到你面前來,彷彿你們不糾結不痛苦,他就不高興。
大約是潘心悅的沉默引起了高天橋的注意,他坐在她身旁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說:“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靠在我肩上睡一會兒?”
潘心悅覺得真的挺累,卻支撐著說:“沒事,再有一會兒就到了。”
宋月影一上車就一直在講電話,這會兒收了線,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問潘心悅:“你們定在什麼時候結婚?”
車子忽然來了個急剎車,緊接著聽到寧維誠很暴躁的按著車喇叭,潘心悅與宋月影嚇了一跳,驚魂未定中看了一眼寧維誠,從後側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看得出他的腮骨崩得極緊,彷彿咬牙切齒。
透過前車窗望出去,看到一中年男子在驚慌失措中,正在中間隔離帶上爬欄。
宋月影有點小氣憤,說:“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趕著投胎,拿命開玩笑。”
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寧維誠專注著前方,沒有答話的意向,潘心悅只好接下來說:“是啊,公益廣告做得再多再好,也沒什麼意義,這也是國人的素質問題。”
大約是很久沒在一起,即便是年少時的同學,聊起天來仍舊覺得十分困難,可能共同的話題實在太少了,車內復又安靜下來。
潘心悅握著高天橋的手,心裡有點悶,感覺空氣厚重到令人窒息。
宋月影又重新提起話頭,仍舊重複著剛才的那個問題。
潘心悅見躲不過,只好答:“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可能元旦那天。”
“那還有一個多月,記得要請我們哦!”宋月影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寧維誠,左手隨意的搭在他手臂上說:“寧先生,到時你可要送個大禮哦!”
寧維誠頓了一會,咬了咬牙,頭也沒回,沉聲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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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繽紛路的時候,潘心悅坐起身子,“誒”了一聲,說:“就在這兒下吧,不遠了!”
她並沒有叫寧維誠的名字,寧維誠也沒停車,淡聲說:“這個路段不能停車,過前面那個紅燈後才可以。”
潘心悅輕輕的“哦”了一聲。
過了紅燈後,寧維誠將車子停在路邊,沒有下車,坐在車裡抽菸,其他三人下了車在後備箱取東西。
直到他聽到“嘣”地一聲,車身微震,他從後視鏡裡看到潘心悅與高天橋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向他走來,他不知為何,拿著煙的手有點發抖。
高天橋站在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