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的夜,還有漁翁在,可見漁樵之人也不是一味幽隱的。趙無極趙老倒是不肯忘了家國的人。他盯袁老大有多久了,十年?”
他輕輕拍拍掌,拍去指上之灰:“好像還有一個人,金日殫,只是我也猜不到他隱身在哪兒。”
然後他才道:“阿如,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遠處石頭城下忽有嘯聲初起,然後只見兩個人影越拔越高,是駱寒與胡不孤正躍起一擊。棚內二人一時引頸而望。駱寒與胡不孤一擊之後,胡不孤倒退陣外,駱寒卻落身伏內,一刻間,只聽一陣陣兵刃交接之聲密密響起。文翰林與蕭如也無心故示閒雅了,都站起身,緊張凝望。隔得遠,雖目光精利如他二人,卻也測不準陣中形勢。蕭如的一排牙齒咬得下唇微微發白,文翰林手也在身側衣上微微擦拭手心的汗——他賭的就是駱寒可以躲過胡不孤這一波伏擊,他還要仗他破除連宮中那號稱‘天下武學之宗’的李若揭提起來也頗為深忌‘長車’之勢呢!
文翰林身邊這時已多了個小僮,卻是陪侍文昭公的心腹童子阿染。那阿染一改平素嬉笑之態,望著遠處,張開嘴都合不起來。——這是生死之機。就算他身為文昭公身邊侍童,武學見聞極多,卻也少見過這般惡戰。
石頭城下埋伏中忽然一條人影脫身而起,遙遙遠逸,奔逸中還傳來一聲輕笑。城上就有一餘人影卻如飛般追下,直向遠遁的駱寒追去。文翰林與蕭如立身的山坡地勢坡高,所以差不多一望可見。可是宗令與駱寒在江邊水渡一戰,卻為樹影所蔽,所以倒不能見得完全。半晌功夫,那宗令的人影才折返而退。接著,蕭如耳中就聽到一聲鳥鳴,那聲音特異,分明是個訊號——袁老大知今夜胡不孤伏擊駱寒未必得手,他一向輕易不出手,出手必求全勝,所以他分派的還有第二波攻擊的人手。為不傷胡不孤信心,所以連他也未告知。蕭如聞得那訊號,知道只有一個含義——“功敗”。
——秘宗門之伏,終未能留下駱寒。看來宗令追擊無功,此役已敗!
蕭如忽長身而立,搖了搖頭,一揚衣袖。
她袖上似布有陰磷,一揚之下,坡上就閃起了一片螢螢之綠。
那分明是個訊號,只見坡下一株大樹上馬上就有一個人影騰起,卻是白鷺洲戰後不知所終的“狐馬”石燃。他人影騰至空中,一抖手,一個旗箭煙花就在空中暴裂開來,照得夜空一燦,然後他長呼道:“長車!”
他氣息極長,聲音豐沛,在江水夜風中把聲音傳了開去。四周樹影如濤,一聲聲反振著“長車、長車、長車……”兩個字。然後只聽樹影簌簌,翻卷而起,秦淮河兩岸,竟不知有多少人馬在暗夜中暴起。石頭城下胡不孤忽面色一震,碎袖飄拂,臉上升起一抹喜意:“原來大哥還布的有人,是大哥來了!”
他手下人人聞聲而喜。
文翰林卻沒有出聲,右手卻斬決地一揮,阿染立時隱身而去。
他的暗號沒有蕭如的氣勢,那卻是一個潛藏的訊號——他殺令已下,畢結將動,“斬車大計”,由此發動!
第三章短歌
石燃接到的命令只有七個字:“務殺駱寒於今夜!”
這是袁老大的命令。
——袁老大已經鐵心,務殺駱寒以定江南大局。駱寒一個人當然不足以搖動什麼江南大局,他也無意為之。但他一劍驚現,那星星微火隨時可能點燃江南一向久蘊的危局。石燃想起接令時袁老大那鎮定而濃烈的怒氣,心裡還是不由一顫:袁大哥已很久沒有這麼動怒了。最近兩月,不只石燃白鷺洲中伏,轅門七馬所受逼迫也日益為甚,除他之外,羽馬、鐵馬一一暴露,這都是袁辰龍所不願看到的。而且他在朝廷上所受壓力也日重,更何況駱寒一出手就傷了他一直最疼愛的二弟。
他佈下的第二波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