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瞪大雙眼,面露難色,“莫莫姐,那咱倆肯定連車帶人都報廢了。你也知道,我從去年拿了駕照到現在,一直再沒摸過方向盤……再說,你這樣還能跳麼?”
“就是幫他們排個隊形,不用上場跳。”莫靖言看了看錶,“那我趕緊打車去,一會兒就遲到了。”
“再等一下,我兒子已經在路上了……”邵母話音未落,邵一川已經扭頭,喊了一聲,“爸爸。”
“來得正好,這樣莫莫也不用打車啦。”邵母笑著向邵聲招手,轉身介紹道,“莫莫,這就是一川的爸爸……”
莫靖言扶著辦公桌起身,微一頷首,“原來是師兄,好久不見了。”
邵一川連跑帶跳,衝到父親身邊,抓著他的衣襟。邵聲垂下手,搭在兒子肩上,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澀,“是啊,好久不見。”
面前的她,眉眼依稀是老樣子,臉頰褪去少女時的豐盈潤澤,顯得更加小巧精緻。但神情卻是迥然不同的,初見時他對室友說,自己遇到的女孩像個小包子,因為她含嗔帶笑時五官都是生動的,不僅是嘴唇,眼角眉梢都神采飛揚,皺鼻子時也不怕那些表情線都擠在一處。因為年輕,每個神態都是無拘無束的。而現在的她,雖然恬然微笑,但眼神是淡然安靜的。邵聲知道她只是在臉上掛了一個客套的表情,和內心的想法沒什麼關聯。
“我送你吧,現在不好打車。”他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攙扶她。
“那麻煩你了。”莫靖言沒有拒絕,她只是將大衣搭在臂彎,不露聲色地繞開了他的手掌。
剛才在邵母的攙扶下,她跛著腳從樓梯間蹭回來,邵一川主動拿過她的手袋,緊緊抱在懷裡。莫靖言聽到邵母打給邵聲的電話,她在辦公室裡如坐針氈,插翅難飛。碘伏抹在手上,涼涼的,有些微的刺痛,她忽然鎮定下來。這城市雖大,但有些人的存在是你眼中心中無法忽略的事實,如芒在背,如鯁在喉。既然不能永遠躲避,不如落落大方坦然面對。
來到樓下,違章亂停的邵聲已經吃了一張罰單。他自嘲地笑笑,折兩折放在口袋裡。邵母帶著一川坐在後排,將副駕駛座位留給莫靖言,又問她是否要先去醫院。莫靖言婉言謝絕,說腳踝傷得不重,而且學員們七點還要準時上課。她繫好安全帶,目光一直停留在車門外的倒後鏡上。
在得知邵聲婚訊的最初,莫靖言心中不是沒有憤恨和怨懟,她嘗試著說服自己,這是她的選擇,是她故作偉大希望邵聲擺脫良心的束縛和情感的枷鎖。雖然她很快就後悔了,但這結果難道不是她曾經惺惺作態期許過,如今順理成章發生了的麼?她敲打挖苦著自己,希望能儘快消弭那份怨恨之氣。
然而,疼痛,內心的疼痛,是無法依靠理智和邏輯來自我說服和解脫的。莫靖言想起蔣遙的話,她說心裡少了一塊也能活,但留著潰爛的傷口就沒有活路了。但她沒有告訴自己,這種剜心的疼痛如此深刻而持久,久到她曾經以為它要與自己一生相伴。
好在後來她學會了疏遠和遺忘。雖然這不是藥到病除的良方,但畢竟她可以假裝他從來不曾存在於這個世界和自己的生命裡,便可以自以為是地過著正常的生活。她在這個沒有邵聲的世界裡已經太久,久到他乍然出現時,她開始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
你和一個自以為不存在的人物,會有怎樣的對白呢?
莫靖言知道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這樣的舉動太不自然,有違她落落大方泰然處之的本意,然而她不知自己該看哪裡,用怎樣的神情,說怎樣的言語。
邵聲也沉默著,目不斜視地開著車,只聽邵一川在後面將組裝玩具晃得嘩嘩響。小男孩拍著座椅靠背,一疊聲喊著:“爸爸,爸爸,回家咱們一起裝大卡車吧,還有推土機和機器人。”
邵聲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