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墊背的。不如學學芭蕾吧,至少氣質還不俗。”於是就到少年宮學芭蕾。誰知剛學踮腳尖,高坡撲通就摔了。再踮,再摔,摔得鼻青臉腫的。她倒是不哭,回家只是氣哼哼瞪著父母,十分委屈的樣子。黨小葉說,吃這點苦是值得的,爸爸是大畫家,可當初吃的苦比你不曉得多好多。丹青說:“我吃的苦還不夠,還要坡坡接著吃?跳舞嘛,也不是隻有芭蕾這一家。”於是就改學了民族舞,嘻嘻哈哈,又跳又唱,高坡還能對付得過去。過“六?一”,高坡參加少年宮匯演,跳採蓮姑娘。演出一結束,丹青、黨小葉就接了她徑直去奶奶家慶祝兒童節。丹青母親聽見門鈴聲,興致勃勃一拉門,猛然看見一個姑娘穿紅肚兜,梳劉海、朝天辮子,滴溜溜大眼盯著自己看,不覺叫了聲“啊呀”,身子軟耷耷地倒下去。丹青慌忙把母親抱上床,邊掐人中,邊不住口地叫“媽”。他母親慢慢醒過來,瞟一眼高坡,噓口氣,說:“別讓我再看見你……這副打扮了。”丹青也不問為什麼,只不住含淚點著頭。高坡在少年宮就地改學了圍棋。圍棋就黑白兩色,很單調,也很抽象,她學得挺不容易,勉強學了一年,棋藝還不如學了三個月的師弟、師妹。她不服氣,下棋時就常常乘人不備,偷偷挪動幾個棋子,收了好幾次起死回生、出奇制勝之效。後來教練發現了,向家長告了狀。黨小葉這回不打她,也不罵,只是傷心得自己一個人哭。高坡不哭,直直地望著媽媽,不曉得她哭什麼。丹青一邊把女兒摟過來,一邊勸慰妻子,說:“坡坡也不容易了,就別難為她了吧。”黨小葉的哭泣變成了號啕,說不出來的失望。
高坡在私立小學唸到三年級,新換了班主任,是四川師大中文系畢業的學生,鑽研過欣賞式教育法,上任伊始就統計學生的藝體特長。高坡一口氣自報了芭蕾、民族舞蹈、圍棋,還有美術,讓老師、同學又驚訝又羨慕。班主任來家訪,高坡又幫老師換拖鞋,又給老師泡茶,完了坐在一邊,雙手放在膝蓋上,恭恭敬敬聽大人說話。班主任讚歎說:“到底是你們這樣家庭的孩子,多才多藝,又知書達理。”丹青忙謙虛道,“全靠老師培養啊。坡坡其實還是有些缺點的,老師多管教。”黨小葉說不出話,恨不得地上裂條縫,立刻鑽進去。班主任走後,丹青說要獎勵坡坡,問她想要什麼獎品呢?高坡說:“腳踏車。”黨小葉一旁冷笑道,“獎勵,憑什麼獎勵她?”高坡說:“我替你們爭了面子啊。”黨小葉說:“我有了你這個乖女兒,我還要面子做什麼?”高坡撅嘴看看爸,說:“爸爸無所謂,媽媽嘛,還是需要一點的。”黨小葉伸手指著她,說不出話,淚水慢慢滾下來。高坡見母親以哭相逼,就靠到她爸爸身上去,說:“不買算了,我不要腳踏車。”第二天放學,她在街上用一元零花錢買了一把茉莉花,去了南音的奶奶家。奶奶家浸著一股衣櫥味,她是更老了,從前堅定的目光已經渙散,由於長年不曬太陽,面板蒼白,皺紋日深,臉就像一塊隨時會碎的白蠟。自從幾年前受了高坡朝天辮子的驚嚇,奶奶對孫女一直保持著警覺,唯恐她又耍什麼新花樣。茉莉花帶來了盛夏的氣息,屋子裡有了些淡雅和芬芳,這使奶奶的心情也有了略微的愉悅。高坡說:“奶奶,喜歡茉莉吧?”奶奶沉思著,像在追索某些遙遠的事情,喃喃說:“嗯,喜歡的。”高坡又說:“奶奶喜歡茉莉香,還喜歡不喜歡別的香?菊花香,梅花香、梔子香、玫瑰香?”奶奶答非所問,“白的好……白的乾乾淨淨的。”她摸出兩塊錢,說:“買根冰淇淋吃吧。”高坡不接,說:“暑假快到了,奶奶替我攢起來,買個大東西給我。”奶奶問,“大東西?”高坡說:“就是腳踏車。”奶奶的眼睛突然刀子般閃了閃,卻沒有看高坡,而是投向茶几上的那一把茉莉。她看了又看,“啊呀”一聲,脖子一軟,差點暈死了過去。高坡倒是不驚慌,媽媽、爸爸都說過,老人最怕的是栽倒,栽倒必中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