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敵手,還是那個可以跟在你身邊,與你並肩而行的人?”
他微垂下眼瞼,只說:“微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既然是不情之請,朕不會答應的。”聖慕齡又端回身為王者的架式,人似寒冰,“我知道你想求什麼。你想要朕放過她?是嗎?朕告訴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是至理名言。”
令狐笑眸光震動,“陛下又想做什麼?”
“你攔得了朕一次,還能攔得住第二次、第三次嗎?”
聖皇陰沉的口氣讓令狐笑心中的不祥之感再度湧起,他的身子僵硬筆直地挺立著,耳朵裡清晰地聽到自己的牙齒在打顫,“陛下到底做了什麼?”
瞥了眼窗外的樹影,他慢聲說道:“剛才我已經吩咐了內侍監,將內宮中最紅豔的櫻桃送去給她。櫻妃娘娘當日風風光光地來到我聖朝皇宮,如今要走,也要走得乾淨漂亮才好。”
他的衣領陡然被人抓住,令狐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眨眼間已將他從高臺上拖了下來。
“要是她死了,你知道後果會是什麼嗎?”令狐笑的聲音已不是平日裡優雅的冰冷,而是一種猙獰的憤怒。
“難道,你還敢殺朕不成?”沒想到他會震怒到如此地步!聖慕齡清楚地感覺到抓他的手指都在顫抖。
令狐笑猛地將他一推,旋風閃電般的速度撲向聖櫻宮。
秋風蕭瑟,一壺溫茶還在桌上。周遭的寧靜讓令狐笑已經感覺到一種恐懼的不安。
“她人呢?”他一眼看到令狐舞人站在寢宮門口,急切地發問。
他垂著頭,“抱歉七哥,我來遲一步。”
令狐笑的眸光震碎,彷彿被什麼東西從裡到外狠狠砍了一刀,無形之傷,卻能致人命。
我就是要看看,你算不出自己的未來時會有多恐懼……你永遠也不知道明天之後的自己到底要過什麼樣的日子?也許今天你還風風光光,明天就什麼都沒有了。這種感覺是不走很可怕啊?
恐懼,可怕。這四個字原本是他拼命擺脫的,此時卻如鬼魅一樣,如影隨形地跟在他的心裡。沒有了,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跌落在身畔的手無意識地張開,他低垂的眼睛赫然看到左手掌心中變成了一片空白——那四個字呢?何時隱滅?為何消失?
“死於非命”……他原本以為,是指自己將死在她的手上。誰知,誰知,她死了,卻將他的心一併殺死。當真是死在她的手上,以這樣慘烈悲涼的方式,以這樣決絕悲痛的感覺——置他子死地!
他的步履沉重如山。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她的床前的,她的面容很安詳,唇邊甚至還掛著一抹超脫的微笑。看來櫻桃茶中的毒藥,給了她足夠的時間讓她等候死亡。
等候死亡?那該是多恐懼的滋味。難道她不怕嗎?
他的手指輕輕幫她整理好髮絲,指腹擦過她的臉頰、嘴唇。
“從今以後,我才是最孤獨的人。”他幽幽地低嘆,握緊她冰冷的手指,整顆心,已化成死灰。
尾聲
櫻妃“因病薨世”已經一個多月了,聖朝中關於她的風風雨雨的傳言,開始漸漸歸於平靜。
皇城的西郊外,忘塵寺。
清燈古佛旁,她還在烹茶。
那一壺櫻桃茶,曾經是可以讓人斷魂送命的櫻桃茶,與周遭濃密的檀香夾雜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但是烹茶的人卻悠然自得,不亦樂乎。
門外傳來嗒嗒的馬蹄聲,她聽到有人在笑,“這裡可真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要是可以一輩子住在這裡,朕也不想還朝了。”
於是她站起身,微笑地靠在門框邊上,欠身行禮,“臣妾可以把這塊寶地讓給陛下,只怕陛下捨不得聖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