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又飄了雪,晦暗一致的景色中分不清走了多久。
白河一路辨認,直到白允知的腳步消失在城外冰河對岸的山間。
這座山不算陡峭,遠不如蒼月山巍峨。
橫穿冰河只有這條小道,白河四周再尋不著白允知蹤跡,只能碰碰運氣,順著山道上行。
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尋到了腳印。
一團雜亂的腳印裡,白河找到了屬於白允知的那雙。
他循著腳印,看到遠處一座破敗的小廟。
這是一座被人遺忘很久的山神廟。
廟很小,黑青色的磚瓦屋頂被皚皚白雪覆蓋。對開大門的一扇木門不知去了哪裡,另一扇門板破了個大洞,風呼呼往裡灌,廟的正堂裡灌滿風雪。
白河下馬,想拉珍珠進門避避,去推合著的那扇門。哪知他輕輕一碰,大門合著上頭的積雪嘩啦應聲倒地,敲在屋內雪地上,揚起雪花一片。
屋內乾冷,空氣裡帶著建築物陳舊的味道,白河不禁咳了幾聲。
藉著窗戶透入的天光,他將珍珠在牆邊安置,細細檢視起地面,除了被風雪掩蓋的地方,廟內有不少帶著泥濘冰碴的腳印。只是這些腳印深深淺淺磨成一團,極難分辨有沒有白允知的印跡。
若他遇到的不是白允知,而是其他死人,免不了一場戰鬥。如此想著,白河握住紅豆給的打火石。由於角落裡柴木有些潮溼,一時有些點不上。
咔嚓咔嚓點了幾下,火還沒著,白河聽到身後也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一時寒毛倒豎。
隨著邊上珍珠一聲嘶鳴,白河回頭,熟悉的腐臭味撲面,一雙枯手捏成爪狀向他撲來,露出白骨森森。
出於本能,白河躲開攻擊,他這才看清,逐漸變得昏暗的廟裡,隱約浮現出五個人影!
什麼時候出現的?!
白河大驚,一邊躲閃一邊分辨:沒有,沒有白允知!
珍珠受到驚嚇,在他身後踱步反反覆覆。白河心跳如敲鼓咚咚作響,思考著逃跑路線:先把這些東西胳膊和腿卸掉,然後騎上珍珠跑路?這廟太小了,小到他和珍珠很難突圍。上方呢?他若是躍上房梁,可免一死,可珍珠怎麼辦?把這些東西統統焚燒,這是最好的選擇……可他什麼時候才能點著柴木?
柴木?!
白河心下計較,一面砍著斷臂殘肢,靠著最近的木柱,刷地削掉一段。趁著地上殘肢還未歸位,迅速打火。
打火石咔嚓咔嚓變熱,擦出火苗星子,氤氳在白河撥出的冷氣裡,極不真實。究竟是自己先被啃噬還是先把他們燒成灰燼,白河一點把握都沒。
直到身後再度傳來死人的活動聲。
“點著了!”
這一剎,火焰騰然而起。
白河徒手抓起一片木頭向後揮去,於此同時,死人的腥臭汁液啪地噴了他一臉——
“怎……”愕然間,白河手裡的火苗燃燒著面前的死人,在噼裡啪啦的黑煙裡,在他明亮的火光中,他看到燒成碳灰的人身後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允知叔叔。
他明白過來,他的允知叔叔方才救了他。
白河百感交集,他看著白允知那張枯槁的臉,他的眼睛渾濁失焦,他不知道他在不在看他。
白河看著白允知手上淅淅瀝瀝淌著的汁液。
他應該還保有人性吧,不然怎麼會這麼救他?儘管是以活死人殺人的方式。
白河張了張口,試探性喚了聲:“允知叔叔?”
面前的怪物搖搖晃晃向他走了一步。
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揮舞點燃白允知身後再度撲來的殘軀,白河鼻頭髮酸,哭不出來。他手裡的木片快燃盡,燒到手起了泡他才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