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炷香插上,點燃。
皇帝周煜澤將香爐放在皇甫慶豐身前的石板上,看著面前少年人,說:“逃吧。”
一甩衣袖,他轉身離去。
明知道她逃不掉,還要給她一點點希望,如此羞辱她。這是怪她咎由自取,不該殺了皇甫慶豐吧。
一口血嗆到窒息,吐掉,摸過地上卷口長刀,祁兮支撐站起來。
香灰掉下來一小塊。
她該走了。希望渺茫,可再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
打鬥後放晴的庭院安靜得像塊墓地。先前外頭圍著的中央衛隊兵撤離掉,偌大宮牆看不到一個活人,他們都去哪裡了?祁遠呢?不會在他那裡吧。
祁遠在宮牆外隨手牽了馬。
看他滿身是血溼答答出來,沒有人敢問,也沒有人敢阻攔,馬匹也就隨他挑選。上馬,祁遠急馳而去。
先去東市酒肆旁的鐵匠鋪。祁兮和他說過,巫鴉會接應,他們不久後就會見面。
反覆想著反覆想著,遠遠看到一別五年熟悉的那張臉,緊拽韁繩的手再握不住,祁遠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藥是應該讓祁遠帶著的。
剛才兄妹倆合計,祁遠出去能引開官兵,如此祁兮趁亂脫逃最為穩妥,藥自然由祁兮去拿。誰想到這院牆深深,皇甫慶豐之上竟然還有大宇皇帝周煜澤。
走過一座宮殿,又繞過一座。
紅衣銀甲的中央衛隊兵一個都看不到,偶爾有幾個小太監和宮女走過,祁兮儘量避開。她對皇宮不熟,只能向著大概方位走。
時間似乎過去很久,走得路程不算長。遠處盔甲唰啦響,應該是中央衛隊行動了。
女孩子無聲哭起來。
她想起剛來皇城的時候,白河和她說過,要她小心再小心。因為重生,她以為敵人就那一個,就在那裡,旁的全然沒去注意。
她想起白河為白允知修過八年城牆,最後害死了白允知;如今她為祁遠殺掉皇甫慶豐,可她蠢到連祁遠的解藥都沒弄到。
更別說,一旦她被抓、身份曝光,又會連累多少人。
祁兮曾經以為重生就是重來一遍,自己厲害到猶如天神下凡,卻不想重生這件事有時候反倒會成為她的弱點——
會因為在意去挽回,最後導致失去。
大意,太大意了。
淚水鹹鹹滑過傷口並不覺得疼,祁兮回過頭,紅衣銀甲中央衛隊兵身影晃動。調轉方向躲過,不待喘氣,又有聲音,四面八方。
“地上有血跡。”聲音遠遠遞來。
祁兮瞪大眼睛。
她忘了。雖說雨天地上溼漉能隱去蹤跡,可她進了殿內根本就是在暴露行蹤!
愚蠢至極。
愚蠢至極!
祁兮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遠處血跡延伸到腳下。如今她翻不上屋樑,又下不去水塘,她似乎只配去地獄。
“在這裡!”腳步急急,地板轟隆響。
越著急抖得越厲害。祁兮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身後有人托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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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甫慶豐身死的訊息傳遍皇城。
取代皇甫慶豐,祁遠被冠以“大宇最強宗師”的名號。
一夜之間,幾乎所有人都在說,皇城那場宗師對決如何攪動風雲,青年宗師如何出場又是如何歸來,英明神武如戰神降世。
以至於其中夾雜著那條“皇帝遇襲、刺客被抓”的訊息顯得平淡無奇。
只有那個被誇得世間無雙的青年宗師,在醒來後徹底崩潰大哭。亂七八糟的自言自語喃喃後,祁遠嘴裡只剩下一句話。
“去找祁兮,去找祁兮!”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