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就是找來她手下的女官蕙香。
“蕙香,依你琢磨,那天我讓尚服局的張內人在檢驗那些絲綢錦緞時,她為何要信誓旦旦地告訴本尚宮,說那些絲綢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呢?”
蕙香是柔止從前在甘泉宮做御前司飾的一名手下內人,兩個人關係不錯,柔止遇見問題時總是找她商量,這時,卻聽蕙香皺眉思索了會兒,說道:“嗯……大人,依小的分析,張內人在尚服局呆了這麼些年,要說她查不出絲綢有紕漏小的還當真不信,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肯定是江司衣在貪墨這件事上,她也收了不少好處!”
“真的如此簡單麼?”
柔止搖了搖頭,嘆道:“蕙香,你該知道的,那張內人在內廷當差多年,一向與江司衣的關係不睦,而且拋開這點不說,你忘了她還有個‘清譽廉潔’的美名嗎?所以,她要和江司衣結派搞這些手腕,本尚宮還真的不信。”
“那麼如果不是這點,會不會是她有什麼情不得已的苦衷呢?”
苦衷?
是啊,若非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她為何要幫著江司衣向她隱瞞這樣大的事情呢?而且,如果不是有什麼內情,她又何必甘冒殺頭之險,來揹負這阻擾朝廷貿易的罪責呢?
柔止將背靠在椅子上,仰著頭,對著天花藻井仔細地思索著。
“要想不脫靶,這細節一定要做好,第一,這兩臂得拉滿,第二,這張力要維持好,這才叫做‘虛、而、不、屈’……”
這細節一定要做好,虛而不屈……
這細節一定要做好,虛而不屈……
柔止手指敲點著椅子,細細咀嚼著下午劉子毓教她練箭說的話,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蕙香,你現在就去宮正處讓他們將張內人帶過來,並告訴她們,說本尚宮有話要親自問問她!”
“是。”
蕙香按照吩咐去了,幾盞茶的功夫,張內人便在兩名錦衣侍衛押解下帶了過來。
“罪奴張氏拜……拜見尚宮大人。”年近四十的張內人跪在地上,埋著頭,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柔止也不抬頭,只輕躬著身子站立於一張花梨長案前。案上寶鼎香濃,鋪著一張白白的雪浪紙,她一手拽袖,一手將象牙毫筆往硯臺舔了舔墨,微笑著說:“……記得本尚宮十歲初進宮那會兒,訓育嬤嬤就在我們小宮女面前告誡了一段重要的話,那段話時至今日,本尚宮都不敢絲毫忘卻,張內人,您有興趣聽聽嗎?”
“還請、請尚宮大人示下。”張內人戰戰兢兢道。
柔止一笑,運著腕執著筆慢悠悠地嘆道:“是啊,嬤嬤說,只要你們這些小采女一旦踏進了這座皇宮啊,從此以後,就甭想再把自個兒當做一個‘人’了。隨時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們是奴婢,是牛馬,是貓狗,是主子們手中的工具和抹布。若是主子喜歡你,你這塊抹布或許還有用,若是主子不喜歡你,你這塊抹布就連茅廁的側紙都不如……”
“大人……”張內人急忙抬起頭,目光閃爍地看著柔止。
柔止搖了搖頭,依舊埋頭習字說:“可是嬤嬤後來又給我們補充了一句,她說,身為一個奴婢,只有當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多麼卑微時,才能坦然去面對別人的侮辱;只有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下賤時,才能熬過以後無盡的艱難和困苦。而且,就是因為沒有人把我們當人看,所以我們才偏偏要好好地去做人,不僅如此,要做,還要做好人,做人上人,做別人不能小覷的人!張內人……”她輕輕抬起頭:“您覺得訓育嬤嬤的這番話說得有道理嗎?”
張內人並不回答,只是眼睛直直地盯著柔止,目光漸漸閃爍起來。
這時,柔止已經習完手中的字跡,輕輕擱下筆管,吹了吹紙上溼潤的墨跡,然後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