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秋是沁芳苑裡打雜的丫頭。她年紀並不小,專門在戲臺幕簾後頭幫忙收拾戲角兒們的物什,大都是旦角。這些旦角是楚地一帶極為受捧的人物,就連那些世家都少不了來看戲。蘭秋在這沁芳苑裡幹了好些年,卻沒人將她放在眼裡過。想想,平日裡相處幾年的人能不打聲招呼嗎?可她,沒有。原因只有一個,她左額頭至左顴骨那裡有塊胎疤,非常難看。她向來笑臉迎人,可那群男子向來以面貌為重,對這樣一個看了傷眼的女子,怎麼會有好脾氣?這些人裡還包括她的親弟弟…南宮。
南宮自小生得眉目如畫,嗓子也好,即便過了變聲的時段也極有韻味。他是沁芳苑有名的旦角,沈大夫人尤其喜歡,偶爾還請他到沈府來教她。這是不妥的,但青華又怎麼會在乎……有了沈家這麼紮實的靠山,他更有些目中無人,尤其對自己那位醜的可以的阿姊蘭秋。
蘭秋知道自己身份卑賤,相貌更是嚇人,班主向來只讓她在後面打雜,或等客人走後再出去收拾。記得有一次,一個新入班的男子愣是指著她的胎疤向後退了三步,還執意不入沁芳苑。她被班主罵了頓便兀自躲到房裡,好久沒出來。待人都走空,她才出來。蘭秋是不怕人家笑話,但她也是個姑娘,她也不喜歡人家笑話。
一顆顆的眼淚落在擦好的紅木桌上……
沈府大夫人她倒不怕笑話,這位夫人總是讓蘭秋站在自己身邊,聲音柔柔的,不像旁人那樣訓她。自然,若是有人無意朝二樓開放的雅間瞧一眼,便會嗤笑一聲:“你們瞧!那個婢子真是有膽子,站到那謫仙似的沈夫人身邊!”另一人又接嘴:“兄臺,這便叫…醜人多作怪!”眾人鬨笑一堂。青華倒不甚在意,往往安撫似的說:“你莫上心,醜也不是你的錯。”蘭秋笑笑,不是我的錯?可他們都怪我。
那日,沈夫人多帶了個人,是沈府的畫師。沈夫人指著臺上的南宮說:“你將他唱戲的模樣畫下來。”她又看了看蘭秋,說,“你往旁邊靠些,別入了畫。”蘭秋抬頭看了看沈夫人,點點頭,又看見那畫師看過來,她把頭低得更低了。
畫中的人物蘭花捻指,眉目間韻色流轉,身形柔美,臺下幾棵植株也翠□□滴。蘭秋嘆道,宮兒真好看啊。是了,南宮年紀不大,是塊好料子,十六,正是好年華。
這幾日暑氣重,沈夫人點了好幾出戏,頗多,累了也就歇在了廂房裡。入了夜,蘭秋要為南宮準備頭面,就睡得晚些。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蘭秋,開開門!開開門!”是沈夫人,很急似的。蘭秋立馬拉開門,只見夫人半馱著一個黑衣男子,面色頗急,對蘭秋說:“蘭秋,這是我一位故人,他受了傷,你幫我照顧他。”蘭秋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沈夫人就將昏迷的男子遞過去,邊看外頭邊說,“待會兒你若聽到有人要搜你的屋子,你就先出去,他們見了你,定然不會再搜的!”蘭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沈夫人這般聰明!呵,她倒不是隻聽戲的人啊。沒等蘭秋說什麼,她就離開了。
蘭秋摸了摸自己胎疤所在的地方,嘆了口氣,便回身安置男子。這男子肩頭染血,腹部有傷,一直在流血。蘭秋急忙找來創傷藥和布條,幫他纏好,可這人昏迷了還不安分,要打蘭秋似的。蘭秋忙俯到他耳邊說:“這位郎君,我在救你,不要動,你會死的。”果然,這人竟不動了。可是這些藥根本不夠,她只得出門去尋。誰想碰到了南宮。
“宮兒……”
“我都聽夫人說了,你待在這兒,免得沒了你的臉這男人被抓,我去拿藥。”他的聲音冷漠至極。蘭秋點點頭,回了屋內。她心裡挺高興的,宮兒和她說話了。
這時,急促的步子響起,她知道,是詢問的人來了。她站起來,幫這男人蓋好便要出去,卻被拉住了一個掛在身上的香囊,眉頭緊皺。她察覺到,又俯在他耳邊,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