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達不得不承認一點。 沈棠用即墨秋那張臉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有一瞬的動搖,但也只有一瞬。承認沈棠這話的正確,無異於是承認自己兩百多年的人生毫無意義,他堅持的一切也沒意義。 沒意義比錯誤更讓他無法接受。 雲達喃喃:“願為路引,願為路引……” 那雙沒什麼感情的眸子鮮活起來。 他哈哈大笑:“好一個路引。” 見雲達一反常態,沈棠三人擺出了迎戰的架勢,生怕雲達一言不合就出手偷襲人。 但云達並未急著出手,也不將三人這副模樣放在心上,只是用惋惜的口吻道:“倘若沈國主早些出現,早它個百來年,與先主共存一個時代,不敢想象那有多精彩。” 當年,武國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大半個大陸,鐵蹄踏過之處無人不臣服,那個時代的主君也無人能與先主相提並論。一切太順利,順利到讓這個年輕的國家失了穩重,忘了這世上除了明面上的硝煙,還有暗地裡看不到的陰謀詭計,反倒讓小人鑽了空子。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武國的覆滅也跟小小螻蟻分不開關係。 倘若那時候有個像沈棠這樣的勁敵,武國君臣在外界壓力下一心同歸,或許就不會有之後一系列麻煩,那個時代的故事會更加精彩,先主也不會感慨無敵於天下的寂寞。 沈棠:“……” 雲達這夸人的話怎麼像在罵人? “倘若我在百餘年前甦醒,你要麼是我麾下將,要麼是我階下囚。而你先主……” 即墨秋搶了話茬:“屬臣。” 僅僅兩個字便惹得雲達怒目以對。 “你放肆!” 即墨秋一點兒不覺得自己哪裡說錯了:“你的先主曾是族內大祭司候選之一,大祭司此生唯一要做的就是侍奉神靈。倘若沈國主提前百餘年甦醒,不僅你的先主要侍奉左右供其驅策,整個公西族也會是她手中最鋒利的刃。莫說這大陸,即便是眾神會——” 即墨秋冰冷道:“也該被挫骨揚灰!” 什麼東西也敢打著神靈的招牌? 還以神靈後裔自稱? 僅憑這點就該死無葬身之地! 即墨秋罕見露出森冷殺意。 此刻的他跟公西仇本尊有十足十的像! 雲達:“……” 儘管很不服氣先主從主體變成客體,但也不得不承認即墨秋這話的真實性。倘若沈棠在百餘年前醒來,那必然是在公西一族舊族地,這隱世一族的實力正值最巔峰,族中強者如雲,自家先主湊上去都排不上號那種。 眾神會想搞挑撥離間那一套? 估計生出念頭,幾十號公西勇士就在幾個即墨大祭司率領下,一人一腳踹翻眾神會內社老巢,將他們賴以生存的樹枝全拔了。 雲達略微想象一下那個畫面——莫說是一統大陸,估計康國兵馬都能從極北開始犁地,一路犁到極南,打到哪裡種地到哪裡。 任何一塊地沒姓沈都是底下人翫忽職守! 只可惜,沈棠甦醒在武國蠱禍之後。 公西一族死的只剩小貓一兩隻的時候。 連她自己也被髮配流放,一路顛沛。 二者對比一下,這差距還真不是一般大。 雲達道:“如此一想,不可惜了。” 沈棠:“……” 這個老登對自己是有多嫌棄啊? 她臭著一張臉:“徹侯特地下戰帖就是為了請我‘歸位’,而我不管是‘歸位’還是‘不歸位’,徹侯都是在做無用功。既如此,何必再執迷不悟?安心養老不正好?” 兩百多歲的老骨頭就別摻和進來了。 安安心心等著雲策幾個給養老,享受天倫之樂就好了,這是多少老登夢寐以求的。 他唾手可得還不珍惜,非得晚節不保。 雲達可沒有被她繞進去,他好騙不代表誰都能騙他:“沈國主莫不是忘了?你身邊這兩人出身公西族!即便不是為畢生追求的道義,只為這百年困守之苦,老夫也斷不會讓爾等活著!前人欠下的債,後人以命償還,難道不是天經地義?要怪就怪即墨興!” 畫地為牢,困獸百年,這賬不算? “道理是這麼一個道理。” 沈棠若有所思點頭,緊跟著話鋒一轉。 “徹侯這百年也受了莫大委屈,確實應該補償。只是以命償還還是太過了,以康國的律法,人死債消,親爹孃的債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