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來。
少年指尖之上還沾著一點血汙,混合著倉庫陳朽的氣味,還有他身上舊書卷的墨香,幾種毫不相干的東西放到一起,於是連嗅覺都好像在訴說著故事。
鮮血與書典的氣息同時出現於一個人身上,竟然不顯得突兀或者不協調。
直至現在,塞拉菲娜。多拉蒂才認真打量過他臉上每一寸細節。
要不是她知道以對方的實力或者脾氣,不可能甘願屈就自己的話,女孩都要以為外表是他用來讓人鬆懈的一種手段。少年額前的瀏海有幾分凌亂,從側邊看去,與發同色的睫毛也被染上一點月色。光線暗淡,他眼角之下的淚痣變得更不起眼了一些,然而蒼藍色的雙眸深邃得好像極地裡終年不化的寒冰。
通用語裡的“眼裡藏了一個宇宙”,莫過於此。
察覺到身前的人在看自己,路迦垂下睫去,木無表情地與她對視片刻,然後伸出手去扶她的肩頭,以儘量不引人注意的動作把她整個人扳過身去,背對自己。桌上的狼屍僅以黑布遮蓋,房間裡的血腥氣依然濃烈,幸而擅闖者已醉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不至於察覺出什麼不對勁來。
窗外一點月光白得發藍,憑藉這微弱的光芒,路迦不難看出那雙男女想要做什麼──不得不說,如此組合,在深夜闖進空倉庫,想要做什麼其實已昭然若揭。
身前的女孩以兩指夾著薄刃,把匕首重新放到手裡。
門邊傳來響動,男人已返身把女人壓在牆上,後者相當識趣地將雙腿盤起來勾上他腰間,一陣窸窸窣窣之後,最後一件內衣已落到地上的衣服堆裡。
視力再差,她也不是小孩子,不至於對當下的情況一無所知。
那邊廂已打得火熱,而她身後的少年一貫寡言,看起來並不是能解決問題的人選。
塞拉菲娜伸指搭上布簾,努力回想起酒館員工應有的腔調是什麼,又張著嘴唇默唸了兩句北境人慣說的俚語,邁步一瞬卻為路迦。諾堤所制止。他低下頭去,把嘴唇湊近她頰邊,低聲說話時語句裡每一個音節都被連貫起來,分明有徹爾特曼語特有的悱惻,但又如平常一般缺乏起伏。“讓我來吧。”
溫熱的吐息拂過耳廓。她想要摸一摸耳朵,卻又怕不小心唐突對方,只好半側過臉去看他。路迦沒有再浪費時間於她身上,一邊摸索著從她五指之間抽回匕首,一邊便踏出布簾之外。他在她面前從來都說不上跋扈,下起命令來卻有永晝口裡“路迦少爺”的模樣。“……滾。”
被他打斷的兩人停下動作。女人貼著男人的耳邊說了句什麼,後者便放開了扶在她背後的雙手,讓前者得以雙足著地。塞拉菲娜躲在簾後偷偷看著她,從臉到身形都無法判斷出年紀來,唯獨說話時聲線會將她出賣,顯然是個老煙槍。“好年輕的聲音……小男生,你成年了嗎?”
塞拉菲娜眨了眨眼睛。
如果她沒誤會的話,這是在……跟路迦*?
她從未到過比法塔更南的城市,此前也未曾與西方人打過交道,路迦。諾堤到底會怎樣接過這根帶著香水味的橄欖枝,她完全無法想像。
北境民風一向悍野,從來都只講求雙方情願,場合和形式則完全不在他們的考量之內。正因為這個原因,她在搞清楚那兩個人打算做什麼的時候,腦裡第一個想法是“我得出去把他們趕走”,而不是“我得讓其他人出去把他們趕走”。
十年時光,尚且不足以讓她成為一個地道的北方人,卻讓她理解這種做法。
少年的反應遠遠超乎她的預料。
銀光一閃,在伸光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路迦半句話都沒有說就把匕首飛擲出去,刃尖所指,正是那兩個人所在的方向。塞拉菲娜睜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但這個嘗試註定徒勞──
自從左眼